四个伤患往突厥而去。
这话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因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伤,如果不分工合作,可能很快就会死在路上。琥珀一直走的就是这条路,她负责认路,所以路程进展很快,至少他们没迷路,看样子是在往正确的方向前进。
他们都很安静,对于琥珀和阿萨勒,他们是在回家;而对展舒修和庄宛宁,他们是要去刺探消息。
四个人基本没什么共同立场可言,所以一路无话。
直到今日。
“好晒,”庄宛宁抱怨,这是她的日常口头禅,白天赶路确实很难受,她也发现现在的自己,变得更娇生惯养了。不过她也就抱怨两句,也从来没人会将一句口头禅当真。
“再过一阵子,”琥珀认真地计算,她是个实际的人,“太阳就会到那边去了,如果找到一片森林,就会没那么晒。”
她是认真的,虽然琥珀每次说出来的时间,都不怎么准。
庄宛宁点头,此刻她们俩可说是成了同盟。不久,琥珀又去前面带路了,而庄宛宁看向展舒修:“江公子?”
她挑眉。
这几日,她时常这么称呼展舒修,因为她想逗逗他,也想试探出来,他为什么会这么称呼自己。
但展舒修依然不为所动:“如何?”
因为出了野外,没了以前的七八重限制,她感觉放松了很多,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她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你还问我么,”她压低了声音,“你这名字,是怎么一回事?”
她用一种近乎挑战的眼神,盯着他看。
从前展舒修老是怀疑她身上有秘密,但如今这个名字也暴露了一件事:身上有秘密的人,并不仅仅是她。想到这一点,她就感觉愉悦了起来,仿佛她找到了展舒修的缺点。
“你的名字也一样,”他淡淡地说,并不为所动。“你没解释过。”
庄宛宁耸肩,“你先说。”
她也不算是在说谎,她的名字是有来历可循的,只是她选择性隐瞒了一部分真相而已。
展舒修不置可否,不过每次他都说不过她,尤其是在她发脾气的时候。他道:“我也不是只有一个名字,那样和某些人打交道时候很不方便。”
那么,这就和她的理由差不多了。
庄宛宁点点头,她用一件浅色衣服盖在头上挡阳光,而现在她挪开那块布,稍微看了看烈日,很快却又挡了回来。
原因无他,因为现在简直太晒了,如果不是他们找不到休息地点,那么他们肯定会停下来的。
但他们找不到,而琥珀和她都认为,比起停下来,继续走下去更实际。——整个过程里,几乎就是由她们俩在主导,不是因为他们太强悍,而是因为另外两个人都没什么意见。
烈日当空,地面发烫,唯一安慰人的,是宜人气候。还好这时候并非仲夏,否则她可能真的会晒晕过去。毕竟么,就算她锻炼得再多,终究也回不到前世的水平了。
庄宛宁道:“我的名字……嗯,你听说过一个故事么?”
故事。
这个字眼明显吸引了展舒修的注意。很多人都喜欢听故事,即使冷漠如展舒修,肯定也有一听的想法。他摇头,“没有。”
夜莺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本来就颇为陌生,而与这两个字有关的故事,就更陌生了。
庄宛宁原来的代号,也不是由她自己决定的。不过她知道,就算她将这故事宣之于口,也未免会引来什么麻烦。
她道:“夜莺是一种鸟儿,就如同黄莺一般,但只在夜间出没。”
这个故事也是旁人说给她听的,庄宛宁垂下眼,她淡淡的想。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将这些事情讲出来了;即使依然是以隐瞒的方式。
展舒修肯定听说过黄莺,她知道这个比喻,不会有任何问题。
“夜莺不能见到日光,只要出现在日光下,她就会死。因为这样,夜莺总是不敢飞太远,因为飞太远,可能就来不及赶回安全的家里了。而她,住在一户人家里,一个不见日光的地方。”
她慢慢地回忆着这个故事,说话的语调也温柔了起来。
似乎因为注意到这些,所以展舒修靠近她,像是听得入了迷。
“那户人家有一个小姑娘,她很喜欢在被人骂的时候,躲进柴房里,偷偷地哭。有一次,她的眼泪弄醒了夜莺,夜莺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她听的时候是“贮物间”,不过为着更好理解,她只好换成了柴房。
展舒修扬起眉,似乎有些疑惑,不过他没出声。
“小姑娘告诉她,她又被人骂了,于是夜莺就安慰她,让她出去,对家人道歉。”她说。
“后来呢?”展舒修问。
庄宛宁叹了口气,“后来,她和夜莺成为了好朋友。但过了几年以后,小姑娘对她哭,和她说,她有麻烦了。”
显然,她并不是一个出色的讲述者,最起码她的表情,就透露了故事的发展。
“什么麻烦?”
“小女孩说,她的父亲因为欠别人太多银钱,所以要将她卖出去。”
很显然,这不是一户有钱人家,而在这个时代,卖女儿也是挺正常的事情,也是她无法改变的时代现象之一。
“于是夜莺让她摘下自己的羽毛,拿出去卖。她让小姑娘说,这是她捡到的;事实上,夜莺的羽毛无比珍贵,价值千金。”庄宛宁说。
展舒修似乎想到了故事的发展,他一直是个很理性的人,而一个人越理性,就越不容易被故事打动。
“这一次危机,终于解决了。可是,小姑娘的家人怀疑夜莺的存在,最后,夜莺被人发现,捧了出去,第一次出现在了阳光下。”她说。
展舒修睁大眼:“但是……”
“对,”庄宛宁点点头,“但夜莺是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于是一出现,她就死了。”
一时他们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夜莺的特性,所以就这么弄死了她。而小女孩有点难过,但也只是有点,因为,她并不真正爱夜莺,爱到回应她的程度。”庄宛宁道。
她知道,这个故事借喻的——暗恋就像是夜莺,喜欢的人一直付出,但当夜莺出现在阳光下,暗恋的人告白时,就注定这份暗恋,要死了。
两人都没出声。而这时候,前方的琥珀突然喊了一声:
“你们看!有商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