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突厥的……皇宫?”
  庄宛宁诧异得几乎合不拢嘴。琥珀回头,见她如此,于是斥责了一声,“不然呢?你们以为,这天下间,就只有大姜的皇宫好看么?”
  但这话却很实在。
  突厥皇宫很西化,庄宛宁看过去,只见一座白玉宫殿,堆砌华美而雅致。他们一过护城河,就看到了守门的侍卫。阿萨勒率先上前,他说了自己的身份,并且道:“我没有将令牌带来。”
  他本来就没能将令牌带出去,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他一去不回了。庄宛宁看着他,心里情绪很复杂,他回到皇宫,理论上应该是回家;然而如今,这个地方却很不欢迎他。
  那侍从颇为失态,似乎没想到,阿萨勒竟能逃回宫中来。他转身说要去请人来。不久请来见过阿萨勒的侍卫长,他看到阿萨勒的时候,也非常惊讶。
  他张了张嘴,半响才抖出一个称呼来:“殿……殿下?”
  他看起来是那么吃惊,直到几人离开时候,他都依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但这侍从显然也是认得他的,于是几人被引进宫中去。
  虽然琥珀那样说,但在她看来,突厥始终不够繁荣,宫苑门墙也窄。她去过宫内几次,看惯了,对稍差一些的宫苑,就挑剔起来。
  她只得苦笑:她大约,是真的被惯坏了。
  一到宫中,有人说要去传唤,令他们在一殿中等候。几人随着侍从,有了阿萨勒在,他们也不会为难人,所以准备了茶水点心,庄宛宁吃了一点,却没吃多少。
  他们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阿萨勒又会如何?
  庄宛宁和展舒修对望一样,却都没有主意。
  很快就有人道:“大汗传唤,请几位过去。”
  突厥大汗?
  庄宛宁知道自己是谁,下意识心脏就是一紧。虽然展舒修说过,他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她还是会下意识紧张。当阿萨勒与两人前去时候,三人都解下了武器,因为在大汗面前,佩戴武器是不被允许的。
  感觉真是糟糕,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三人踏进殿内。
  白玉铺开地砖,大殿两侧白玉柱上蜿蜒华丽花纹,她入殿时候,就看到了座上大汗。阿萨勒先是行礼跪下,两人随着他的姿势,也跟着跪了下来。
  但庄宛宁注意到,似乎阿萨勒在看到座上人的时候,就极其震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起来罢,”这位大汗年已中年,他看起来有点累,身上所穿也非大汗正服。
  他望着阿萨勒,“你可真是大胆,居然还逃了回来。”
  庄宛宁看到大汗态度如此,本来震惊,仔细一想,方觉合理。
  这盟约本来就是牺牲,没人在乎阿萨勒,所有人都觉得他此去就是一个死字。而大汗这么说,自然也是……不希望他回来了。
  “大王不是也撕毁了盟约?”阿萨勒淡淡道。
  殿中一片寂静。
  谁都能听得出,他此言中挑畔之意。两人对答,所用乃是突厥语言,庄宛宁刚才就没有开口,而现在她觉得,她还是留着这张底牌会好一点。
  “大胆!”大汗果然发怒,“你怎么敢这么说?”
  但却没有传令将他拖去责罚。
  阿萨勒只跪在那里,不出声。他道:“儿臣从来不知,大王为何撕毁盟约。既然撕毁,那儿臣是否留在大姜,又有什么要紧?”
  他这几句话说下来,几可说是行云流水,一时突厥大汗无法反驳——他的确是撕毁了盟约。他冷笑一声,“你同你的父皇可真是一模一样,都是执拗性子,而且还不改。”
  父皇?
  庄宛宁不解,阿萨勒莫不是这位大汗的儿子么?
  这时候,她才明白,形势到底多么紧张。而阿萨勒的下一句话,更让她透不过气来。他抬起头,看着这位所谓大汗,“舅舅岂非摄政王,如今为何坐在大汗位置上,还这般训斥于我?”
  舅舅!听见这个词,她就差不多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她从前听阿萨勒说过,他本是突厥宫中皇子,却有一个舅舅,乃是摄政王。然而如今……坐在大汗位置上的人,却是这位摄政王?
  为什么?突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不由得直冒冷汗。阿萨勒知道他们会突厥语言,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放肆,”那位大汗冷笑,“你想知道原因么?”
  “儿臣不需要猜,也知道了,”阿萨勒道:“舅舅能撕毁盟约,莫非是登上了大汗位置不成?”
  如果刚才她还听不清楚,那么现在,也不会拎不清了。
  阿萨勒的舅舅是夺了权,不知使了什么办法,才登上可汗之位,因此撕毁盟约。如果是这样……如果这是真的,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本来突厥是签订了和约,而且可汗在乎阿萨勒安危,所以不会攻打大姜。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突厥发生了政变,而发动战争的人,正是阿萨勒的舅舅。
  曾经的摄政王,现在的可汗。
  可是,如果是这样,琥珀为何会不知道?
  “呵,”大汗不置可否,“你如果想,就到那九幽之地,去问你的家人们好了。”
  也就是说……这位摄政王,杀害了阿萨勒以外的,所有皇族不成?
  这展开也太神展开,简直像是一道天雷劈下来,她不能想象,这位大汗居然随随便便,就将自己杀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阿萨勒睁大眼睛,显然反应不过来。他一下子头脑发热,几乎就要上去和人拼命。但很快,旁边的侍卫拉住了他们。庄宛宁看着阿萨勒被按住,也很惊慌,可是很快,那大汗道:“将他拖下去吧。”
  他们一回来,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庄宛宁忽然想到,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回来才是?
  她回头看了展舒修一眼,后者脸色苍白,也没有出声。显然,这样的情况,她也是没有料到的。还有琥珀呢?她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样了?
  庄宛宁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那位摄政王用大姜语言,对他们开口了。
  两人看过去。
  看到这位摄政王浅笑了一下,慢慢地道:“二位可是……从大姜来的客人?”
  他说的是大姜的官话。庄宛宁几乎一瞬间明白了,他会对他们说什么话。她一瞬间汗流浃背,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