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几人对峙,庄宛宁和阿萨勒站在一起,看着墙角的两人。
  她闻到汗和血腥味,琥珀已经倒在一角,而他们也真的全都受了伤。一切能不能结束,就看展舒修的最后一剑了。
  他能打败齐洛吗?
  她叹了口气,却依然说着俏皮话:“就这么放弃不好吗?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她嘴上是这么说;但很明显,他们都不会放过他。现在展舒修一剑要往下斩,但却被齐洛抵住,场面竟然显得那么诡异;
  齐洛这一次反咬能不能成功,他们都不知道,但他们都很清楚,这个男人绝不会因为被剑抵住了就这么屈服!
  “不为难?”齐洛冷笑一声,他依旧盯着展舒修那把剑:“你们只是在说谎……而且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他这时候说话已经不是用中文了,而是突厥语,但这阵子她的外语也好了不少,所以即使是那样沉重扭曲的音调,她也依然听得懂。
  “不一定的,”这时候她真心诚意地说,“谁知道事情最后会如何?”
  没有人知道,齐洛还能不能反抗。一个人处于绝望时候的潜力是最强的,而现在能对付他的,偏偏又只有展舒修一人!
  他们全部都受伤了;庄宛宁肩膀重伤,她的右肩,本来在威胁絮语公主那一回时候,被突厥可汗射了一箭,伤口未愈,只有绷带绑着,原本就是硬撑,她早就伤痕累累。
  而现在呢?
  因为她剧烈的动作,她的伤口已经被撕裂了,现在连拿剑都使不上力。
  而阿萨勒就不用说了,他这一阵子过的日子实在不怎么好,而且刚才静脉偏一点的地方被斩了一刀,他光是捂住自己的伤口,就已经尽了全力。
  所以现在,能够有能力和齐洛对抗的,也不过是一个展舒修而已。
  她艰难地喘着气,她试图去摸自己的剑,但手实在是太痛了,她根本就没办法动手,哪怕是动一下,都是对肩膀的折磨……
  她根本就动不了。
  庄宛宁咬着牙,她也很想碰到它,哪怕只是碰到那么一点也好;如果她可以做到,那一定能帮上展舒修。
  可她能吗?
  这时候,展舒修的声音,遥遥地传来:“你如果再不放手,坚持下去,你也会死。”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显然他也在竭力,才能压住齐洛:两人都不敢松手,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局势会如何变化。
  他冠挽长发,汗水染湿衣衫,身上血迹斑斑,较之齐洛,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为什么,”齐洛似乎是想问,但他正在用尽全力扛住展舒修那一剑,并伺机动手;所以,他说起话来,也失去了起伏:“因为你快要放弃了么?”
  他沙哑着声音,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无论如何,他依然不认为自己会输!
  “你再这么下去,只会流血而亡,”展舒修冷静地说,但他压在剑上的力道,也依然差不了多少。
  “是吗,”齐洛反问他,“你同样也受了伤,为什么输的那个人不是你?”
  这就是他最不甘心的一点;他不想让他们这些靠着家世的人得到一切,他看不起展舒修,也看不起阿萨勒。凭什么他们总能赢,而输的那个人是他?
  大胆的野心家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放弃的,他不是他的父亲,不会束手就擒。
  齐洛这样想着,然后他一剑挑起,就往展舒修身上攻去。他的剑很快,几乎形成残影,展舒修一惊,两人重又打起来。
  “你又动手?”
  “我说过,我不会输!”
  两人气喘吁吁,招来招往,谁都没能讨到什么好处。
  展舒修咬牙,他看得到,齐洛像是忽然爆发,剑招比先前更灵巧,力度恰到好处,而且他是那么快,他若不是久经训练,根本招架不来。
  怎么会这样?
  他拿着那把剑,一个顺水推舟,才让齐洛离他更远。他一剑直逼他面门,却又被人一下挑开;
  剑锋扫过,屋中一个饰物架子掉下来,震碎一地珠宝。展舒修知道,齐洛背后的伤已经撑不了多久,很快他会坚持不下去,他倒下的那一刻,很快就会来!
  庄宛宁见情况如此,她更是焦急,她想起身,想握住自己的剑,可是最终她什么都没能做到。
  齐洛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他一下躲过展舒修的攻击,然后一剑刺向了他的咽喉。
  “不要!”庄宛宁惨叫,她从来也没想到,齐洛真的会赢?
  但没有。
  血染红了衣衫,那一刻谁也没看清,齐洛是刺中了哪里。但很快,她终于看清了。齐洛擦过了展舒修的脖子,静脉——那是最危险的地方。
  她眼中一切像是凝成了残影,她看到齐洛的剑,还有往后倒下的展舒修。她一时之间想起了很多很多事;
  他陪着她来这里,她对他说他们一定会回去,他在她第一次见到齐洛的时候来找她,每一次她试图闯进险境中的时候,他都试图拦住她,如果拦不住了,他就和她一起。
  回忆像是走马灯掠过,让庄宛宁透不过气来。
  而现在,他要死在她面前了。
  她为什么要来?如果她不来,那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她甚至哭不出来,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反应不及。但下一刻,她看到展舒修倒在地上,在那里,就好像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庄宛宁脑中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他,也没有那么强大,他也是有可能,会消失在她面前的。
  她望着他,看见他倒在地上,鲜血蔓延,她伸手去捂他的伤,热血染红了她的双手。
  “不要紧,”她双唇颤抖,可是除了这三个字,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是展舒修似乎没有在听,他失落地笑了一下,抬起手来像是想要安慰她,但是手最终落了下去,抬不起来。“抱歉,我不能陪你回去了。”
  回去?
  她几乎想不起这个词来。他们为什么要回去,那里根本就不是她的家乡,她永远也回不去了……
  有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伸手擦干,然后拿起剑,望向齐洛。
  如果杀了他的人是你……
  那就由你来偿命,如何?
  “是你对吗,”她站起来,半身染血,乌发垂下,她是笑着的,可是笑容很悲伤,杀神眼中倒映出一片狰狞却夺目的血色来,“齐洛,我来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