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宁这才开口道:“你来这里,所谓何事?”
  她终于入正题了。慕容云鹤突然前来,还要借了庄羽的名头,必然就是什么重要之事;而且,这与他又有何关联?——她心中想道。庄羽与慕容云鹤,一个是国公府中人,一个是将军府之女。
  说到这里,慕容云鹤的神色却忽然收敛了起来。
  “是了,”她道:“你看了我送来的礼物不曾?”
  说到这件事,庄宛宁的表情也沉了下去。她记得那把短剑。那么好的剑,在古代绝对算是名品。然而今日她没有机会用这把剑。她但凡见到了武器,就总是要使一使,不然就像是摆在陈列臺上的吃食,能看不能吃,就总是过不了瘾。
  但她也不会为了一把剑,就这样去杀人。
  她道:“那是把好剑。”
  慕容云鹤见她这样的表情,且听见她说话,就知道她是看了,而且明白那短剑的价值。
  她闭了一下眼,像是不愿面对现实一般。但当她睁开眼时,表情就已经镇定许多。“那你可曾听说过,七夕以前,刺杀怜贵妃之事?”
  刺杀。
  一个触目惊心的词。
  这样一句话,屋内忽然寂静下来。庄宛宁抬起眼来,看到庄羽表情,他一脸肃穆,显然正正是为此事而来的。没有人会找谁只为了叙旧,今夜他们的来访,并非偶然。庄宛宁摇头,“不曾听说。”
  那时候她还在现代呢,怎么知道?
  慕容云鹤看着她,她久在军中,并非全然于朝堂之事懵然无知。人心,人心,此二字,与天下从来都联系在一处。她道:“你不知道,也是无妨。当时我在宫中,与父亲一同回京来,就遇上了这样一桩事情。”
  庄宛宁看着她。
  这个女子不是那么容易听信旁人所说之人,是真是假,她并不知;一个人孤身到了异地,就不可能相信一群自称是自己亲人的陌生人,而这一份防备心,她还不打算放下来。她静静道:“是么?”
  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言行以沉默为上佳。一个人说话说多了,听到的话就少了。
  慕容云鹤这才说起当时的事情来。
  即使已经过去很久,但她记忆力本就过人,何况这件事是那样重要,她不可能不记得。慕容云鹤并不时常在京城——她母亲早丧,幼时机缘巧合,就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养。如今被人称为大姜第一女将,实则是在边关,过着与旁人全然不同的生活。
  旁的闺秀喜爱女红与琴舞,她却只会吹笛子与下棋,一手围棋几乎无人能赢。而长笛虽说是乐艺,但她偏偏尽喜萧杀凄凉曲子,在这京城之中,她可谓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她随父亲入宫,随后蒙贵妃相召。贵妃是她的姑母,这京城之中,各种家族联姻多得数不清,关系编织起来就是一张大网。
  慕容云鹤的声音轻灵:“那时候,贵妃与皇后娘娘正在那御花园之中赏花。她们坐在一个大亭里,湖心中央。”她在边疆长大,没有旁人说话那样,绕来绕去,婉转曲折,形容事情甚是直白,所以庄宛宁听得懂。
  “湖心?”
  庄宛宁忽然皱起眉来。刺杀大多是在僻静无人处进行,最后连死了都悄无声息,当然情况千万种,人人各不相同。但听慕容云鹤说来,既是湖心,又在白日,怎么看都不像个适合毁尸灭迹的地方。
  慕容云鹤淡淡一笑,这样的姑娘竟然也有这样沉郁的时候。她说:“我才过去,寒暄一二,随后忽然之间,身后的宫女试图将贵妃推下湖去。我下意识之间救了姑母,随后旁人从她身上,寻到了一个铜钱。”
  庄宛宁听完,才明白为何。湖心不好接近,白日容易被发现,但如果是身边人行刺,那就说得通了。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外敌来袭,而是身旁叛徒,祸起萧墙。她道:“落水……”
  她皱眉,这个时代的人普遍不会水。
  慕容云鹤垂下眼,随后摇了摇头。她是个爽快的姑娘,说起事情时候,从不拖泥带水:“随后,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她当时亲眼所见。
  那宫女被人抓住以后,当场咬舌自尽,她是边疆上人,不害怕这些。随后他们从那人身上,发现了一个铜钱。那一场七夕宴之后,怜贵妃命她去查那刺杀之人。
  庄宛宁道:“如今还不曾查到?”
  “不曾,”她说:“如今唯一查到的就是,那刺杀者与凤玉有关。”
  火锅已经收去了。因为是冬季,门被关得紧紧,甚至蒙上了两层厚棉,连窗都被钉死,三人坐在暖塌之上,点了长明灯。庄宛宁听见这话,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当初墨竹说的,究竟是什么。
  这一次轮到她想不通了。一开始久久说龙星,如今又有人提凤玉……
  “如何了?”
  “剑舞,你跳了剑舞。”
  庄宛宁表示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跟不上慕容云鹤的思路。
  接着下一句,庄羽拿出一本书来。他的随侍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一句话都不讲,仿佛哑巴一样。庄宛宁接过书。她很快就明白了,慕容云鹤说她跳了剑舞,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却偏偏与她们有关。
  不止。甚至与整个大姜有关……
  慕容云鹤指着那本书,垂着眼睛道:“凤玉,传闻是开国时祖皇帝之物,后来赐给了下臣。后来,那块玉每次出现,都必然有人被杀,据说与当初那臣子的家属有关。”
  庄宛宁静静地听着。
  她不傻,看得出这书并非伪造,何况只有听到更详细的说法,她才能分辨眼前人所说有没有错。她道:“那臣子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慕容云鹤看起来有些震惊,这才想起来庄宛宁的经历,连忙道歉,随后继续说。“祖皇帝将凤玉赐给那开国功臣,谁料他不管不顾,在朝中结党营私,祸害百姓,随后祖皇帝不得已,将其处刑,诛三族。”
  这些话听来,既血腥又残忍。若是换了一个懂历史之人在这里,必然知道这件事,并不如慕容云鹤所言那么简单。但坐在这里的是庄宛宁,她听完以后,竟然还能笑:“所以凤玉流落到民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