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来到了这个时代,就不想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但她是那种习惯将事情埋在心里的人,就算不能回去,活下去比较重要,她不会一直想一件看来看去都不可能的事情。她又不是科学家,怎么可能想清楚?
既然不可能,那就先想更紧急的事情吧。她是这样想的,所以从来没有表现得不安。但如今这凤玉……
庄宛宁现在是不得不迷信了。穿越已经够不科学,她继续想下去,也只想得到“只要找到凤玉,或许就能回去”这样的答案。后来回想,与其说她是真的这么觉得,不如像是一个迷失在海上的船长,一旦见到遥远处有座灯塔,于是就死也要找到它。
但是她抬起眼时,眼神沉静得不像一个少女。
慕容云鹤望着她。她很紧张,姑母是她仅有的亲人,如果真的毫无办法,她就要急疯了。庄宛宁这时候道:“好。”
偏厅里只有三个人,没有一个因为她答应了而松一口气。庄羽叹了一口气。夜色已经很深了,慕容云鹤留宿庄府,庄羽劝慰了她几句后也离开了。于是只剩下庄宛宁一人留在屋里。
她站在原地,倚着墙。
她没有动,幸好还存着一分理智,将那枚铜钱收进了衣袋里。她在理刚才事件的脉络,眼神看起来有些放空,进屋来找小姐的红袖看到她这个模样,嘴唇不禁有些抖,但她依然开口唤道:“小姐?”
她见所有人都离开了,于是上来寻她。小姐一直不出门来,看起来竟然像是吓坏了的样子。不知她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抬头,“谁?”
那一刻的她是警戒的,像一只被吓到的猫,好看的五官因为眼神都显得冰冷起来,如果有想象力丰富的人站在这里,她可能会觉得庄宛宁是一个刚刚杀了人的杀手。但红袖不是,在她看来,小姐仅仅是被吓到而已。毕竟眼前死了一个人,并没有谁能够冷静到不发慌的地步。
她皱眉,担心道:“小姐吓坏了?”
庄宛宁这才清醒过来。
不,她心中微微冷笑,她确确实实,就是与这些事情相伴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例外。可是她依旧望着红袖,做出一副冷静的样子来。她说:“我没事。”
即使她这么说,红袖依然认为,小姐只是被吓坏了,然后现在打起精神来安慰她而已。一个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旁人就很难改变她的想法了。于是红袖理所当然的说:“小姐,你现在需要的是,上床去歇息一会儿。”
她说。但庄宛宁依旧站起身,问她:“云鹤去了哪里?”
她问话的方式,让红袖吓了一跳。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慕容姑娘离开了,她说要好好歇息。小姐,请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
刚才的场面,她也看到了。红袖不是一个胆大的人,但她也不会怕到在庄宛宁面前表现出来。丫鬟就是这样,主人不提的事情,她也不应该多讲。她还记得小姐和慕容云鹤的表现,刚才她们都表现得很好,但没有人会因为这种事而去夸她们。
庄宛宁看着这样的红袖,她终于道:“好,但我要沐浴。”
她说得很简单,红袖却因为这句话松了一口气。她连忙跟着小姐回屋,服侍小姐上榻,寻来一个手炉让她暖手——庄宛宁的手冻得像冰。说完吩咐小丫鬟去准备沐浴的事情。这样冷的天气,多半都是在屋内洗浴,令人将浴桶与屏风搬进来。
红袖帮庄宛宁挽起头发,没有用任何发饰,简单的一根木发簪就固定住了大大的发髻。有一两缕发丝垂下来,搭在肩膀上,她将她扶到耳后。沐浴洗嗽就寝,这样一通下来,不但红袖松了一口气,庄宛宁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因为这样,感觉就如同回到日常生活了一般。
只是感觉而已。有人死了,她冷笑了一声。丫鬟们已经熄了灯,她躺在这里,安全得让人震惊。
庄宛宁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所有事情只是在告诉她一件事:一切才刚刚开始。
又一日清晨,红袖拎着水桶,走向水井旁。
此时天才蒙蒙亮,主子们尚未起床,他们这些丫鬟就已经要起身了。每天早上,去水井边打水,随后提回院落里,是洒扫丫鬟必定要做的事情。本来以红袖的身份,她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但今天早上,负责打水的小丫鬟不小心在路上跌破了腿,红袖碰见,于是站在这里的人就成了她。
在丫鬟之间自然也有竞争,没有谁受了伤就一定会有人帮她的道理。不过既然她碰见了,帮个忙也无不可。
她默默打算排队,随后许多人一见是她,却并没有让开。
红袖略微有些诧异。这些下人一贯以来,都会听从她们这些贴身丫鬟的话。比如像她一般的墨竹,还有二小姐身边的兰香,按道理来说,至少该打个招呼,说句话。但她同样也没有出声。
丫鬟是服侍人的,惯会看人眉头眼额。她知道,这是事情有变了。这时候,一个丫鬟忽然开口道:“这不是大小姐身边的红袖姐姐么?”
她抬起头来一看,看到那是二小姐身边一个二等丫鬟清玉。清玉与她的名字不同,素来是个喜欢热闹爱起事的性子;如今这是怼上来了么?她想。却是不言不语,只是应了一声:“清玉。”
清玉笑笑,她也提着水桶,“哟,红袖姐姐还落魄到,要和我们这等二等丫鬟客套的地步了么?”
红袖知道,不论她说什么,清玉都肯定会挑她的刺。倘若换做是墨竹在这里,她恐怕早就哭哭啼啼,根本不会反驳。但红袖不是。于是她开口道:“落魄?”
清玉自然是要继续应声的。
她笑起来,不知为何竟然与庄雨凝有些相似。她道:“自然是啊,姐姐还要自己来打水,想必定然是落魄了吧?”她娇笑着,身旁无人说话,但她却一个人演得起劲。纵然是在国公府,奴仆们大多也是不爱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