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央楼。
  在京城中,它的名气很大,有一道招牌菜‘响军’,就是京城中人人都听说过的菜。它用的都是军中会有的一些食材,但却做得美味好吃,美其名曰体念军人在前线之苦,甚至受圣上夸奖过。
  因为这样,甚至有传言说,说不定背后的老板是前线出身;不过从这一道菜是人人皆知,也可以看出这凤央楼到底有多出名了。庄宛宁只是稍稍向下人打听了一下,都能听到相关的故事。不过更多的,还是他们的菜有多好吃,甚至那名满京城的琴姬。
  她在去之前,却没有想多少。
  庄宛宁与穆潇潇的关系并不差,上次琴弦之事查出来后,两人一直有书信联络。穆潇潇本就不是小家碧玉,她见过太多的人,早已变得世故成熟,所以和庄宛宁很是谈得来。尽管琴弦事情依然毫无头绪,但她们的关系不错。
  今夜的凤央楼不是穆潇潇表演的日子,她逢初一十五才会出来,这是楼里的规矩。庄宛宁叹了口气,像上一次那样,刚好碰到这么一件事情,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不过她没有多少时间为此伤感了。
  夜晚。
  夜色深浓,一弯弦月高悬天空。
  尽管白天那么多事情,但如同庄宛宁看到的那般,夜里醒着的只有守夜的丫头,而且他们根本就不会发现庄宛宁的踪迹。这一次她离开,换了一套衣裳,上次那套是粉色,是二等丫鬟才穿的;而这一次这套,根本就不是府内的衣裳,甚至于凤央楼的那些丫鬟衣服有些相类似。
  她出了屋。
  庄宛宁出屋的路线很简单,她不打算绕太远,毕竟绕得越多路,被人发现的可能就越高。她先是从窗出去了,然后从一处角落围墙翻出来,全身上下都不会有一点痕迹,出了府,就没有人能看出来她是庄家的人。
  莫要提她平日是个千金小姐,见到她的人根本就不多。
  庄宛宁其实是什么路线都可以走的——因为时代背景,决定了国公府内的丫鬟甚至主子的思想范围。不是说她们不会想到庄宛宁离开的路线,但同理,她们根本不觉得她会做这样的事。
  就好像在现代时候,也有那些创业失败、或者面临中年危机的人不是么?这是一种很常见的问题,但是他们的思路基本就是一个:努力赚钱,来偿还债务。或者就此认命,贫苦度日。当然并不是说这些思路不好,相反,这才是大多数人采取的主流想法。
  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忽然要求他们,逃离人类社会,去荒原里过日子,过上野人一样的生活,仅仅为了逃避债务……这脱离了常规,所以没有人会动这样的心思。
  而庄宛宁的境况,和他们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庄雨凝和沈姨娘等人,也不会这么想。当然,除非有人向她们举报,说庄宛宁在外与男子私会,那就和她偷溜出府完全不同了。但目前还没有,她也会尽力不让这种情况发生。
  她披着斗篷,走出了深巷。这深深的巷子里,甚至能够听到乌鸦的叫声,庄宛宁依然带了那柄短剑,至少多一重保险。
  不得不说,京城的夜晚还是非常黑的,如今出来,如果不靠着上一次庄宛宁摸路探索的熟悉,她根本不可能仅仅凭借着双腿走到她想去的地方。但是今日,她也没有必要很累很累的徒步走了。
  她有了一匹马。
  在京城中,骑马过市的事情并不罕见。她靠着与穆潇潇的通信,买来了一匹马——她如今有了银钱,穆潇潇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将一匹马放在了她要的地方。她骑上马,骑马她是会的,在前世这也是一种不错的运动项目,早已成了城市中人的享乐节目之一,尽管在这个年代,马匹只是一种行走工具。
  据说有些家中贫困一些的人家,不是买马的,而是牛或者小毛驴,甚至于用羊来代步。
  这一次,她很快就到了凤央楼。庄宛宁感叹了一声,这就是银钱和人脉的好处,在哪个时代都一样。在这个时代里,在没有来自西方的系统化管理时,人情起到了更大的作用,她认识越多的人,就有更多的优势。
  庄宛宁绕了另外一条路,进了凤央楼。那是条小路,人少一些,不至于像走正门那样容易被人发现。事实上,不论走哪条路,穆潇潇都会见她。她很快绕到了上一次那环回旋转的大楼梯。她顺着走上去,这一次并没有人拦住她。
  就在她走到顶层时,她忽然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你打算如何?”
  听到这把声音,庄宛宁停住了脚步。她的步伐本就很轻,不太可能有人发现她。她有点震惊,但这震惊仅仅是因为——说话的人是展舒修。他的声音她认得,或许应该这样说,大部分人的声音她都记得。
  他出现在凤央楼,而且穆潇潇并不曾拒绝她的邀约。庄宛宁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走到墙边,站在那里,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她想起上一次,展舒修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她很快想到了两个可能:是穆潇潇本就与他说好了,还是他们只是巧合遇上?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相识已久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上来这顶层,很显然庄宛宁是穆潇潇眼中的特例。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一点而已。
  她倚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殿下,我不觉得这件事继续参与进去会有好处。”穆潇潇的声音很冷。
  “你的想法,并不重要。”展舒修的声音更寒了,能听出来他们是在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们遇上了麻烦?——她想。偷听是一件具备风险偏偏又让人觉得兴奋的事,它满足了人的窥视欲,还有很可能会被发现的颤栗感,是一瓶甜美带着诱惑的毒药。
  “是么?”她似乎轻笑了一声,“那么殿下……想必我在殿下眼里,已经是一枚没有利用价值的废棋了吧。”
  她似乎听见,她的笑容之中带了苦涩,仿佛无可奈何。但她也想得更清楚,她会那么说,必然是有了把握,展舒修已经听从了她的建议。展舒修立刻声音一沉,这不是个擅长于伪装的男人:“你可真会刺激我。”
  这是两人分裂意见了……她想。大约她们本来就相识,然而今日他遇见了一件事——不,等等,她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她也说不清是什么。但这个时候,她听到穆潇潇说:“凤玉之事——”
  凤玉!
  听见这个词语,庄宛宁心下又是一惊。但穆潇潇已经被展舒修打断:“你提这个做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提?”
  就在楼中寂静之时,在房里商议的两人忽然听见了这样一把声音。然后走出来的,就是庄宛宁。她很平静地道:“你们也在说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