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雨凝昏过去被人抬走,她被打晕的惨状是众人亲眼所见:一个清秀的少女,被人如此凌辱,简直毫无道理。但打人的是二皇子,屋中自然没有人敢多嘴。
  就算二皇子做错事,也只是她活该。
  唯有二姨娘却依旧在院中大呼小叫,根本就不肯离开。她望着庄国栋,“老爷,你要为我们雨凝讨一个公道啊!”她的声音当真是动听,而且即使说的话都那么粗俗,但她是真的生得美艳动人,否则庄国栋也不会宠爱她这么些年。
  因为长得美,所以受宠;因为受宠,所以不怎么思考,脑子里装着的事不多。而人一旦不想事情,脑子比草包还不堪。起码草包只是静静不动,但她们却会算计着如何害人。
  庄宛宁差一些笑出声,她并没有看热闹的心思,但今日闹起来的动静,当真是让人目不暇给。她站在一边,真正像是痴傻一般,全然不理会他们的对答,心底却极为明晰。
  庄国栋听见这话,面色就沉了下来,他压着声线道:“公道?你先进去自己想一想,何谓公道,再来多言也不迟!”
  他才是这家中真正的主人,二姨娘听见这话,半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她不知道,为何今日老爷会一反常态,这样对待她。她一贯被人宠爱,听了这话,就如同一盆冷水淋下,她一时无法接受。她诺诺地开口,凑近庄国栋身边,企图虏获他的同情:“老、老爷……”
  庄国栋却不理会她,冷着一张脸,一挥袖:“来人,将姨娘送回房里吧。”
  二皇子就站在这里,怎么容得她们胡闹?也不看看形势!
  庄国栋心中极为愤怒,但碍于要维持一家之主形象,却还是彬彬有礼,并不发火。在朝堂里混了这么多年,他自然是有城府的,而且颇深,能够忍耐得住这样的折辱。
  说完以后,二姨娘就如同庄雨凝一般,被仆人们半拖半扯的拉回了房中去。她不停高声呼叫,但终究是被拖走,走时钗环鬓乱,在挣扎之中甚至有一根金钗掉在了门槛上,孤零零地呆在那里。
  她却不懂,站在这里的人是二皇子,乃是这姜国之中最尊贵的皇室中人;庄国栋作为人臣,又怎会容许她这样胡闹,落了二皇子的脸面?
  君臣,朝堂,宅院,终究还是他的权势要紧。庄国栋一整衣衫,回过头来,连连作揖,向展淑修道歉。他一脸恭敬,与刚才训斥二姨娘时截然相反:“二殿下,家中之事污了殿下的清听,微臣真真是过意不去。”
  展淑修只是冷冷开口,“让那女人以后躲远点,别再凑到本皇子跟前了。”
  他作为皇子,已经不知道遇过了多少类似的女子,月下起舞的有之,湖中吟诗的有之,甚或于如同这庄雨凝一般,直接凑到跟前来的;这样‘偶遇’了无数次,他本就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自然不会留情面。若是留情,受苦的岂不还是他自己?
  他可不想因为女子而耽误时间。
  庄国栋连连点头弯腰,“是,二皇子说的是,微臣发誓,绝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二皇子眼前。”
  说完这话,展淑修才勉强认可,随后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庄国栋本来还有些犹豫,这可是他的家,但一想到眼前的是二皇子,他就毫无疑虑了。看了一眼本已躲到一边看戏的庄宛宁,立刻出门而去,顺道让人捡起了那二姨娘掉下的金钗,免得碍了二皇子的眼。这金钗美轮美奂,大朵紫堇在其上绽放,但出现的地点不对,是以依旧碍人眼。
  他冲冲的离开,再不敢留下了。
  屋中登时寂静下来,就连跟在庄宛宁身旁的墨竹,都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一步,其他仆人也都不敢开口。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二皇子是来找自己的未婚妻的,既然有婚约在前,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说话,怕惊扰了这两位主子的雅兴。
  人人都知二皇子是怎样的性格,如今来了这样一出,就算有不清楚的,也都不敢上前招惹这位皇子殿下了。
  但庄宛宁却开口道:“二皇子可真是好大的兴致。”
  她说话时候,却不曾笑,声音平缓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娇媚,落在旁人耳中,却仿佛清酒,看似无色,饮下却别有一番滋味。庄宛宁垂下眼,这古代当真如同她爷爷所说一般,在社会上,权势名利是永恒的主旋律。
  展淑修听见这话,却冷冷的不容情:“本皇子帮你解决了那女人,你还不领情?”
  在他看来,他已经是帮庄宛宁解决了一个麻烦,如今这就是邀宠来了。不然以为他平白进来,当真是为着看戏?所有人做事,都一定有他的理由,包括他。
  她微笑,如莲花在湖中轻晃:“若是领情,那又如何?”
  夏夜平静,几乎能听到窗外虫鸣之声。
  她靠在窗棂一侧,窗花雕刻得精致,夜色清冷,月色脉脉几乎落进她的眼中,眼波流转,一身裙裳衬出她身姿纤细,纵然只是站在那里,都好似要勾动了人的心。
  此情此景,展淑修心中一动,可他一介皇子,又怎会在嘴上承认:“若是领情,你可需答应本皇子一件事。”
  口中是这样说着,依旧是那么一张脸。纵然生得好,但那一股在战场上养出来的杀伐之气,加上那生人勿近般气质,换做普通女子,还当真不敢与他搭话。
  人人都言,姜国二皇子冷漠无情杀伐果断,像是一只恶鬼,纵然俊秀无双,却也无人能够接近于他。他在京都女子眼中,仿佛就是高高在上的,从来没有人了解他的心思。当然,这也是展淑修从来不让人接近他之故。
  “一件事……”庄宛宁慢慢的说着,特意拉长了尾音,纤细婉转,让人感觉忐忑不安,一颗心左右摇摆,“可以啊。”
  听到最后的那句话,他才落下心来。他猛然一惊,为何自己会这样听从这个女子的话?
  但随即,庄宛宁一双清凌凌的眼望来,嘴角笑意吟吟,“却不知二皇子所说,乃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