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现在躺着的那位,他或许有可能,但前提是没有展舒修。”她说的是展舒煜。
  所谓的嫡长子,占尽了先天上的优势,而且尽管他军功没有,但他在朝堂上三番四次进言,甚至有治水之功,被左相夸奖过,可以说是文治的一把手了。他从来也不是不厉害,只是儒门书生,被善战的展舒修盖过了风头而已。
  两人商议了许久,一直到最后无话可说的时候,庄宛宁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望着穆潇潇,“潇潇,你发现没有?”
  “如何了?”她听不懂。
  庄宛宁神情有点古怪,好像刚刚吃了一只过期的鸡蛋:“我们刚才好像是在讨论,展舒修死了我们要怎么办……”
  穆潇潇听见,忽而愣住,随后笑了起来。她从来也不会开怀的笑,只是很少有令她开心的事情而已。
  到了傍晚,穆潇潇就离开了包厢,她要去准备夜晚的那一场表演。她让她随意,不用在意这些,随后有人进门来收拾屋里的东西,庄宛宁命他们将桌子搬得离窗近一些。这是一个设计得很特别的包厢,撩开纱帘,就能看到楼下那个戏台。
  墨竹问:“小姐,你与那位姑娘相识?”
  她毕竟去过的地方太少,读过的书也太少,所以没有看出来,穆潇潇的身份。她觉得大约是哪位大家小姐,与庄宛宁在外相识,结交为朋友。毕竟天真,从未入世行走,在她看来,所谓的恶意事件,大概就是将人拖进巷子里毒打;而再没有更糟糕的事情了。
  毕竟身在内宅,不曾行走人世,再聪明,阅历也是差了几分的。
  庄宛宁也不欲回答她。只是微微一笑,“自然。”
  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日光渐散,暮色渐合,很快凤央楼里,聚集起来的人就多了起来。她一边吃些什么小吃,珍惜着今日出门的机会。这次她的借口是去庙里上香,可以留得晚一点才回府去。
  然而就是这样平静的光景,却总有人要打破它。
  门外的店小二敲门,说是有人要来拼桌。
  庄宛宁皱一皱眉,她是不拘小节之人,也就答应了。于是有人进来铺上两张桌布,随后要拼桌的人就进来了。庄宛宁并没有想过像个客人一样招待他们,只是一壶小酒,一碟蚕豆。她正试图将酒量练回来,免得像是上一次与展舒修一起下棋时候那样,一下子就醉了。
  她望着窗外,闲适的样子。
  但就在听见对面人说话声音时候,她才正眼看过去,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她登时愣住。
  那是一个身穿沉黑颜色的男人,长发如同鸦羽,松松散散的披在肩上,亦不扎好,亦不束冠,但却五官俊秀,眼神里是淡淡的,仿佛只是望着这世间的所有东西,却从不参与其中。
  见到庄宛宁望向他,也不多话,只是道:“失礼了。”
  仿佛他不肯与她多说两句一样。
  这是一个不走正道的男人。
  庄宛宁第一次见面就如此评判他。黑色在大姜是不详的颜色,纵然也有人穿,但他们总要在衣袍上加上各种各样的花纹,用来压住这沉黑;但这男人却不管不顾,一身黑衣,没有任何雕饰,也无半点花纹,头发披在肩上,就算好看,但用这个时代人的目光看,总是不合礼制的。
  不过她无所谓。
  庄宛宁不是随意就会去搭讪的性子,两人素不相识,她更乐意看等穆潇潇出台来,再听她的琴声一回。于是庄宛宁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挪回楼下。中途又喊了三两道小菜,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见另一张桌子边,那身穿黑长衫之人,居然与小厮说起话来了。
  “公子为何要来看人卖艺?她的琴恐怕不如公子弹得好。”一旁小厮道。
  居然说潇潇琴弹得不好?
  庄宛宁不由侧目,尽管没有过去,但却已经开始听了。只听那公子道:“无妨。我只是要听一听,如今京城之中,到底情况如何了。既然是他的人,想必能力也不会太差吧。”
  这一句话,更是听得庄宛宁莫名其妙。这人似乎与穆潇潇相识……莫非他是和展舒修有关的人?
  庄宛宁皱眉。
  展舒修给她的那封信里,各种情况说得极清晰,显然已经将她当成了盟友,而其中更提到了不少人名,与京城如今局势。她已经派人去一一打听过,实情确实与他所言无不符合——说白了,展舒修就没有什么骗她的理由。
  而这当中……
  庄宛宁看着茶杯,淡色茶水里倒映出她自己的眼神。她记得在那封信的最后,展舒修提到他曾多次拉拢一个人而不得。据说那个人名叫左空月,乃隐居名士,喜穿墨黑,性子古怪,是个出现就能改变京城局势之人。
  她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谁见过这位所谓的名士。
  但她今日碰见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那所谓的左空月?——她这样想。
  就在她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另一张桌子边上的人,却说起旁的事情来了。那公子也同她一样,只是要了酒和小菜,均是不矜贵的普通菜式,酿青口,香煎鱼,在这酒楼里,算不上什么有名的菜。庄宛宁心中道:穿这样好的衣裳,却吃这么普通的菜式?
  不是她势利眼,而是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只见京城奢华,几乎到达浪费的地步,人人能穿最好吃最好的,就不会去要更差的,像这个人一样的就绝无仅有。
  而他说的话,就更是稀罕。
  “公子当真要答应那人么?”小厮问。
  在庄宛宁看来,这大约也同红袖一样,是个和主子瞎扯到天南地北的机灵人。那无名公子道:“等他活着回来再说这话,也不迟到。如今大姜,京城富裕,兵力也就富强,却始终外患不断,就他一个人,做不了什么。”
  几句话,就说清了大姜的形势。庄宛宁心中忍不住猜测:真的就是展舒修说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