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岔口,熙攘着二三百人,气氛火热。
温千岚突兀地来了一嗓子,财大气粗地,要将草霜福丹全包了,非但没让众人罢手,反是抢购得更为激烈。
“我要五颗,快点……”
越是受追捧的东西,越会引发争抢。
“让开呜,全是本哈的,谁抢揍谁。”以为是啥好东西,二狗子扯着粗嗓门大吼。
要不是被夹在臂弯中,瞧它架势,会找个老头老太太干上一架。
人多拥挤,拦不住温千岚的走进。
啪。
他赶到近前,大手拍在摊桌,“别抢了,爷全包了。”
该怎么收拾对方二人,他尚未想好,但少让几人受骗,定是对的。
他的动作,引得众人不满,目光唰唰地聚来。
“仁兄,这么做不太好吧。”魏志皱下眉头,语气温和地劝止,心中则乐开花了。
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平头百姓盲从也就罢了,修为似乎不低的武者竟也会上当,蠢得冒烟。
看来,下次得炼上一万颗药丸,狠赚一笔。
他装模作样地,接着说道:“魏某此次带的草霜福丹,只有千颗,如此多父老乡亲欲表善心,兄台一人独占,未免有些霸道了。不如这样,先三百颗,兄台仁心仁义,以后有机会,再为救济灾民出力不迟。”
此类坑蒙拐骗,他不是第一次做,深谙其中的诀窍套路。
吹嘘之后,越是推辞越是见效。
相反,他若忙不迭要将丹药脱手,反显做贼心虚。
“你这小伙子,真是贪心,有些钱财了不起啊,没有涵养。”一位圆胖的大娘,厌烦地指责。
接着她拍出金票,买了十颗草霜福丹,左眼剜右眼瞪地,气哼哼走了。
温千岚无奈,二狗子也被其泼辣的气势吓住了。
他自然不会与位妇人置气,让他意外的,是对方两个骗子。
一个骗子这么气定神闲,脸皮比他还厚,遇到对手了。
呲牙吓唬下又要抢着购买的几人,扔下下二狗子,他自顾自拿起药品,倒出了颗丹药。
微低着头,他轻嗅丹药气味,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二人,心思急转。
或许可以吃下几十颗所谓的草霜福丹,然后装作中毒。
不行,狼狈地佯装中毒很丢人的,两个小喽啰岂能劳驾岚爷那么多。
以诬陷对付蒙骗,也是骗,得去扯谎,他不愿为之。
“嗯……”温千岚有了主意,手指轻撵着药丸,他疑问道:“你说此丹,是何人炼制?”
有他横插一脚,且他似财大气粗颇有来头的模样,周围人未起哄抢购,神色各异的瞧热闹。
不立即买下,反是疑问,做贼心虚的魏志、魏浩,心生警惕。
“邪君亲手炼制。”魏志神色不改,俊朗温和,依旧似位仁人义士。
他暗暗打量来人,琢磨对策。从口音,他也辨不出温千岚是哪里人士。其修为他分辨不准,气息飘忽难辨强弱。便是哈士奇是几品守护兽,他亦是确认不了,八成不会低,竟会说人话,古怪离奇。他警惕大增,要么对方善于隐匿,要么双方差距过大,是个肥主硬茬。
魏志倒不畏惧,这是在平晏城,对方能将他怎样
再者,他做的事,真假之分模棱两可。
他矢口否认,除非是鬼面邪君或洛云依亲自前来,不然,如何能揭穿他。
清楚此点,他有恃无恐。
捉贼捉赃,在此平晏城,凡事得讲个理字。
温千岚嘴角挑起笑意,语气莫名地问道:“哪个邪君,铁马府的鬼面邪君温千岚?”
“正是。”答话之人是魏浩,说得底气十足。
聚在周围的人,有位男子不满地开言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到底买是不买,不买别耽搁大伙的时间。”
哼,温千岚心下暗恼,鬼面邪君再加上名字,不是指他还能指谁。
因不易证实自己是自己,难从此点揭穿对方,他便从丹药来挑毛病,“据本人来看,此丹明显是假药,称之草霜丹尚且可以,勉强去暑热解胃火。至于什么福丹福气,本人未见丝毫。”
此话出口,引起众人哗然。
“你谁啊,会炼丹吗,凭什么说是假药,你将炼丹手法药材配料说出来。”方才不满开言的男子,当先质疑。
他的身份,并不是药托,纯粹是看着不顺眼罢了。
魏志二人的脸色,隐隐变化,果然是来找茬的,多管闲事。
他俩不见气急败坏,魏志沉声说道:“本人方才讲了,善恶福祸之谈,飘渺无稽,心诚则灵。利欲熏心,心窍蒙尘,不得见真意。广施善心,抛开私利,冥冥福报自来。阁下心不诚,质疑蒙蔽了双眼,必然难觅天机。如同习武问道,心境澄澈,赤子之心,方能感受到诸法奥义。反之,沉迷于声色犬马,何以亲近自然?”
“嗯,此话有理。”不少人点头赞同。
此番言论,或许在理。
因果报应之谈,属于信则有不信则无。
毕竟没什么现世报加以佐证,即便是有,也被认为是偶然巧合。
有太多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不见善恶循环。
要说没有,也不见得,至少在温千岚的身上,有多次应验。
且不说因果报应,是否真的存在,都不妨将之视为立世观念。
心诚则灵,此话不假。
远的不说,笑脸能换来笑脸,何尝不是因果,找对了路加以努力换来回报,同样也是。
但,灵不灵的,与假药有毛联系?
明明是两回事,将之混淆在一起当作理说,扯蛋一样。
听其狡辩,温千岚无趣地撇下嘴,“你说的,与丹药的真假,有何关系?”
他取出颗小灵丹,轻笑道:“如果将心诚则灵这套话,贴给它,是不是它该叫小灵福丹?吃了可以福泽万代?他温千岚,不过是二三转的修为,有何本事将什么福气,牵连于丹药,吹得太夸张了。还散财行善越多,福气当越深厚长远,又整个善恶绑架,我看不着福气,我便是利欲熏心,心窍蒙尘了?”
不等对面二人辩解,周围则有人不愿意。
此人仍是那位再三不满开言的男子,“鬼面邪君的本领,岂是你能揣度,他之豪迈,岂是你能理解?”
“就是,你认为不能,凭什么认为鬼面邪君不可以!”这是位女子,言辞颇有气恼。
又有人附和道:“一品观世净莲洛云依,本领通玄,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不是聚平军的奸细吧……”
说丹药是假的,围观众人只起骚动,但质疑温千岚的本领,却让众人愤慨。
有些人甚至是脸红脖子粗,大有合力打其一顿的架势。
其实,众人会相信此般蒙骗,主要的是因温千岚与洛云依的响亮名号。
不仅是这里,发生在外地的此类事情,也多是因此。
二人之名,如同强者大义的象征。
正是看中了此点,魏志魏浩乃至其他武者,才敢这么瞎咧咧地卖假药。
耳边吵吵闹闹,温千岚是哭笑不得。
周围人帮着他怼他,感觉很是怪异。
声望高,看来也不是件多好的事儿,无奈又有暗爽。
装作耳聋没听见,由众人乱说。
他拔高了声音,沉然说道:“据我所知,鬼面邪君温千岚好独行,江岸立镇之后销声匿迹,为了避免遭到聚平军的报复,如何会遣派尔等行事,留下追查的尾巴?其二,立镇之后,浑兴江两岸数百万人自力更生,何来灾民之说?其三,千颗丹药仅三十块元石,一千次才三万块,温千岚若要筹措物资,何须如此繁琐费力?”
此席话,让众人安静了。
魏志魏浩的脸色,青白不定。
这货是谁,管闲事管得太宽了,不就是几十块元石嘛。
衙差尚且不理会,平均每人几十两金而已,愿者上钩,轮到得你出来吆五喝六吗?
温千岚的声音变恼,“你二人所为,破绽百出无依无据。来,证明下你确实是受温千岚的差遣,拿出让人信服的凭据信物。凡事不能凭你一张嘴,说是便是。那样,我可以说我是温千岚是派来的,专门来收拾你俩。别傻愣着,拿出证明。拿不出来的话,你俩仅是打着邪君的名号,坑蒙拐骗,无耻之尤!”
“哼,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魏浩同是恼了。
魏志依然无恼羞成怒,站得笔直。
他唯显得气愤,毫不退却:“去年,诋毁邪君的谣言散布四府,当时,你难道让邪君拿出不曾坑蒙拐骗的证明?无证明,难道定是错的?把自以为的推测,当作依据强词夺理,你这是何等狭隘逻辑?”
听了他的话,众人又迟疑了。
魏志理直气壮,“此外,本人不需向你证明任何事。我可曾怂恿于你,是否逼迫于你?我兄弟二人在此,为灾民筹措钱粮,此乃各凭自愿善举,草霜福丹属为答谢,非是斤斤计较的黄白交易。你不肯献些绵薄之力,也就罢了,竟一再地阻扰诋毁,以鄙陋看人,世间事,岂如你认为的那般龌蹉?”
说到这,其言辞有明显厌恶:“阁下既然冷漠,几十两金也要苦于算计,还是尽快离开,不要再妨碍旁人。”
厉害了,我的骗子。
温千岚眨眨眼,只觉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