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高了,本事便多了,温千岚的声音夹在夜雨间,传荡甚远。
  音比雷鸣,嚇得众人脸色惊变。
  “果然是温千岚,他率兵攻镇?”俞帆急忙以瞭望镜,仔细观察镇外的情况。
  其身后的十位银甲士,目光闪烁地相互对望,不知是何想法。
  镇墙上,众军士面面相觑。
  不止是聚平军的将士,镇内的数万民众,同样知晓温千岚之名。
  年前一事闹得不小,一品观世净莲洛云依都是与之结伴,其声名哪会不远扬。
  听其叫嚣言语,显然将要正面开战,众人愣了愣后,不仅没惊慌躲窜,反是连连欢呼。
  “是鬼面邪君温千岚啊!”
  “真是他吗?”
  众人沸腾,言语止不住的激动,如见救星。
  此些年来,日子是否好过,他们比谁都清楚,辛苦劳作换不来饱餐暖衣。
  温千岚的到来,却让他们见到了希望。
  即便说,本镇被铁马府军接管,不代表立即可以丰衣足食。甚至两军对战房倒屋塌,今后几年,日子更会难过。但,可以看到尽头,看到鬼面邪君了结此场战争的希望,这是最重要的。
  面对弩炮齐轰,他毫发无伤,又是放出狂言,这给众人极大的信心。
  鬼面邪君,胸怀天下侠肝义胆智勇双全,啐口唾沫是个钉。
  说势在必得,那将是万无一失。
  众人不清楚他率兵几何,却不去疑虑太多。
  “反抗者,杀无赦……”
  众人的喊声嘈杂不一,类似声音起伏响起,又是连成了大片浪潮。
  由鬼面邪君温千岚攻破本镇,是他们热切的期待,是众望所归。
  喊声之喧嚣,惊得镇墙上的众将士,神情反复变换。
  “你怎么看……”
  负责驻守昌通镇的军士,已是乱了分寸。
  昌通镇上方——
  “哦?”鬼脸面具下,温千岚笑了,“人心所向,哪有不成之理?”
  直愣愣地显身,面对弩炮的轰击,他是为了立威,开言是为了瓦解敌军的斗志。
  他没料到,他的名号竟能掀起如此之大的反响。
  而聚平军的将士也是人,那么……
  “没有大军?难道只有他一人,韩飞将也来了,藏在哪?”通过瞭望、传讯问询,俞帆皆未发现铁马府军的踪迹。
  也就是说,只有两个人来攻镇?
  俞帆底气大增,一镇之地十六驾弩炮,两队银甲士再加上他,岂惧两人。
  他愤然下令,“除中门外,其余十二架弩炮,齐杀温千岚!”
  十二驾弩炮齐轰一处,杀伤澎湃交织,躲闪的本事再牛,怕也躲不开。
  不抓紧跑,命留在这。
  俞帆怒了,敢单枪匹马来,太不将昌通镇当回事儿了。
  不长些教训,休养走。
  他运足目力,紧盯温千岚的身形,看你如何躲!
  然而,军令传下,弩炮也已调整了方位,又迟迟不见轰射。
  “啊?”俞帆惊愕后暴怒,“不从军令者,斩!”
  以军令要挟,未见管用。
  镇墙上,指挥与驾控弩炮的二三转军士,均在犹豫不决。
  “到底打是不打?”他们甚是纠结,相互看来看去,没人拿定主意。
  战乱十余年,民生凋敝,不论是平民还是武者,均受战火困扰,哪有太平时的繁荣景象,自由蓬勃。
  他们每日要做的,是为战争筹备,何来舒适的小日子。
  偶有战事,他们时常枕戈待旦,提心吊胆。
  少有独自的日子,又谈何对将来的期盼。
  十几年,他们早是疲了累了,不愿战争再继续下去。
  今晚,鬼面邪君温千岚来了。
  此个让戴宣同吃瘪的男子,或是结束战争的关键。
  用弩炮轰他,将他杀了,谁还能力挽狂澜?
  对方信心十足的杀来,放言反抗者杀无赦,他们是否要与之为敌?
  众将士下不了决定,便没人去动手。
  终于,有三人听从了军令,为首的,是位三转四阶的大武师,“跟我杀!”
  他来牵头,或可带动其他将士做决断。
  嗡、轰。
  炙白的光束弩箭迸出。
  光束杀伤极快,一闪而逝,而温千岚预先作出规避,没有中招。
  就在此时,一抹寒芒怒闪。
  咻。
  噗……
  那位大武师的胸口,被箭矢洞穿,留下拳头大的孔洞。
  由伤口向整个胸膛,结起了冰霜。
  他生机断绝,眼神迅速暗淡,不甘地扭头向空中望去,身躯抛飞着摔下镇墙。
  出箭射杀此人的,正是韩飞将。
  藏匿于高空在暗,近乎偷袭,以他四转五阶的武力,三转四阶的大武师无还击之力,一击毙杀。
  咻、咻。
  另两位二转九阶的武者,同样没有幸免。
  两箭射下,二人毙命当场。
  战争难免会死人,为了少死一些,当杀一儆百。
  此三人不听警告,该杀。
  韩飞将面冷心更冷,连杀三人,他的面色无丝毫变化,随时准备杀第四人。
  “反抗,只有死路一条。”温千岚适时地朗声开言,“我温千岚,只欲早早结束战乱,还铁马府太平盛世。我非来杀人,但非不杀人,反抗者,有一杀一,有百杀百!”
  箭矢在前,安抚与威胁在后,打得聚平军人心涣散。
  那些负责驾控弩炮的武师、大武师,或果断或慌忙地退后,有的直接跳下了镇墙。
  共十六架弩炮,无一轰杀温千岚。
  在营地内的军士,也都停下了集结。
  “一群废物!”俞帆险些气吐血,他再下令,“陈锋,结《十甲雷索阵》,困住温千岚!”
  温千岚是罪魁祸首,只要先加以钳制打压,必可挽回军心。
  鏖战一二,待援兵赶到,即可退敌反攻。
  陈锋是他身后十位银甲士中的一位,得军令,他却未动。
  脸色沉重,语气又是果决,他道:“俞兄,众叛亲离无力再挽救,事已至此,降了吧。战了十几年,那边已长足了教训,几度修改体制,是时候收手了。再战下去,又能如何?”
  他早有投诚之心,碍于没有恰当的时机,现正是时候。
  另外九位银甲士,同是此般想法。
  “陈锋,你也叛了?!”俞帆难以置信,痛恨反问。
  陈锋不以为耻,恳切地再劝:“无弩炮,本镇之内,谁斗得过温千岚、韩飞将。我十人上去,困不了他,是送死!俞兄,无必要再坚持了。你看看,聚平军已失人心,迟早会败,你为此枉送性命,不值得,三思啊。”
  “屁话!”俞帆恼声呵斥。
  他瞪着眼睛死盯对方,“我俞某人,深受戴统领栽培,岂能忘恩负义!”
  恼火再增,他又喝道:“即便是降,本将也不会是这般屈从垂首。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本将欲走,看谁留得下,待本将重整旗鼓,挥军夺回此镇。你十个叛徒,可要瞧好了!”
  哗……
  浪潮声起,他急闪去逃。
  俞帆是四转四阶武将,守护是三品横涛灵水,他的本事不低。
  身形掠动,带起堆叠的重影,难被锁定。
  韩飞将袭来的两箭,一落空,一被挡开,阻截不住他,气势是个麻烦。
  “逃?当岚爷在跟你逗乐?”温千岚的脸色冷下,小翅膀展开,“千邪。”
  呼……
  道道身影,影影绰绰地连成了一串。
  与用以迷惑敌人不同,此些人影满是迅疾凌厉,似风刃闪射。
  他追去,二者之间的距离,飞快地缩短。
  在二转七阶时,他去逃走,四转七阶的谢山尚且追不上。
  四转四阶的俞帆,要遭到韩飞将箭袭的妨碍,如何快得过他。
  对方与他远日无怨进入无仇,或没必要赶尽杀绝。
  但此为战争,会有诸多无奈,让对方逃了是个麻烦。四转四阶的武将,放在雷王武州的哪一府都是个人物了,是聚平军的顶层力量,指不定哪日捅出个大娄子。既然是敌,对方不肯止戈,那么无关恩怨,不能不杀。
  温千岚不为此纠结,杀了人罢了,武将的命更高贵?
  视聚平军为敌,报仇之时,他杀心浓郁。
  见其追上来,俞帆的脸色终是变了。
  心高气傲之辈,他不肯屈服,敛身反扑,气势爆发。
  轰。
  气势无形,却将空气堆出浪潮。
  今夜有雨,更添他气势之威。
  温千岚很是讨厌气势的招数,因他尚无势意,不能妥善抗衡,打得他相当疼。
  亏得他早有防备,天赋龙骨替代千邪,他以身硬抗。
  砰……
  气势浪潮虽将他轰退,又不足重伤于他。
  龙骨壮骨镇邪,对他而言,外力迫害即为邪。
  一招得势,俞帆手掐灵印。
  嗡。
  一圈深蓝波纹,倏然震荡。
  先被气势打中,波纹横扫甚广,温千岚不便躲避。
  有神见相助,也休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天赋力钧开启,焚元戟入手挥劈。
  如刀斩浪,戟刃斩过的两侧,雪白奔涌如湍流。
  噗……
  蓝焰成练,强势破开了灵法的冲袭,几乎扫中了对方。
  论武力的强弱,温千岚更甚。
  俞帆灵印变换,他探手虚爪。
  霍地,因战斗扰乱而暴涌的水汽凹陷,犹如五个指印,要将温千岚捏爆当场。
  防不胜防,温千岚如陷凝固之中。
  无需考虑出招,本能而为,他翻搅开元戟施展龙引江河。
  轰隆。
  水火交淬,凝固的水汽搅动,惊现闷雷声。
  翻戟怒斩破开禁锢,猛冲两番,他已是欺至俞帆的近前。
  《龙江断海》展开,焚元戟迅猛翻斩,戟刃炎锋,对方被压制得仅剩招架之力,只能以掌中水纹抵挡。
  嗡。
  若非俞帆格外擅长防御,已被战戟劈杀当场。
  不待他设法脱身,寒芒箭矢袭来。
  咻。
  寒芒飞逝,看似直指温千岚的背部。
  却见他稍做偏身,巧妙避开,箭矢已射中俞帆的胸口,射穿铠甲。
  莫大的力道将其推得抛退,温千岚趁机追攻出戟。
  锵。
  焚元戟再将其胸腔刺穿,杀敌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