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修行,难免会身处险境,战斗是时常的。
  如现在修院的一两千弟子,均参加过天机玉榜的试炼,哪一个都杀过不止一只凶灵。
  但凶灵非属真正的生灵,绝大多数的凶灵被斩为两半,也无血水流出。
  只有实力允许,一位娇柔女子也敢击杀凶灵。
  而伤人、杀人,是另一码事儿。
  噗……
  飙飞的血水,是那般的刺目。
  血水抛洒在地上,还在腾腾地冒着热气。
  场面死寂得,只有那位莫家子弟的惨叫声,听着满是凄厉。
  温千岚却不被此般场面所慑,战戟抡起,以一对四,他又是进攻。
  铛铛……
  当日在武阁,他曾说过,“一报还一报,别把人惹急了。”
  被莫宝庆等人盯上了,他难以低调,索性耀眼。
  近些日以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不是他怕莫家子弟,只是自身的实力低微,硬磕没好处且不值得,拼不出个子午卯酉。如今反击的时机已到,他不再避让,站在自卫的道理上,他要胡作非为。
  玩横的,耍浑的,死磕到底。
  莫力锋等人仗着实力欺辱打伤他,他便仗着实力打残其他莫家子弟。
  此乃一报还一报,明目张胆的报复。
  锵!
  又一位莫家子弟的手臂,被战戟从中斩断。
  哪怕是正面拼杀,三重一阶的莫家子弟,仍不是温千岚的对手。
  这时,莫力锋三人才冲了过来。
  其实在刚刚,他三人并未打算杀掉温千岚,只是想将其手脚打断,再在其头上碾几脚罢了。
  此刻见两位同族兄弟被斩了手臂,他仨人已经红眼,杀心暴起。尽管为了储物戒,他仨仍然不能杀温千岚,但定要斩其一条手臂或一条腿,来血债血偿,否则,三人的恨意难消。
  铛!
  刀戟交击,火星迸溅。
  仅仅二重二阶的温千岚,对战三位三重九阶的武者。
  可以说,他完全不是对手。
  双方的力量与速度,差别实在太大。
  但等待他的,真的是一败涂地、任人宰割,想切哪块切哪块?
  还是他得暴露龙斩与仇风,决一死战?
  温千岚不是鲁莽之人,他真正目的,是扳倒莫宝庆与杀鸡儆猴,单单是莫力锋三人,不配让他去同归于尽。
  他的依仗,一是实力,二是在此时此刻,他不会死,某些人为了储物戒舍不得他死。
  而长兵器的好处是,攻击范围够大。
  铛铛铛……
  天蓝战戟如龙翻卷,对战两刀一枪。
  三人的攻势狂猛,力大难当,温千岚在且战且退。
  实力有限,他实难伤到莫力锋三人,他直奔另三位莫家子弟杀去。
  撕拉。
  唰。
  温千岚的背部中了一刀之时,他已将一位莫家弟子的侧腹划开。
  而他的暗血战袍,乃是入了品阶的武袍,虽不能如何削弱袭来的力量,却格外坚韧。对方一刀,只是将武袍与筋肉破开,未能伤及他的脊椎。暗金光芒微转,武袍的破口就已弥合如新。
  他有仇风在身,背后伤势不会因战斗而恶化。
  铛……
  温千岚反身再战。
  天蓝战戟好似活了一般,大开大阖间,翻、搅、扫、劈、横,如怒江奔行。
  他施展的,正是掌握得略有小成的,四品武技《龙江断海》。
  他的守护兵更是战戟龙斩,让他更善于以兵器战斗,临摹于人兵合一。
  《龙江断海》一展开,如有天蓝乱龙,拱卫在他的周身。
  凭如此实力与本领,哪怕他完全战不过莫力锋三人,却不被三人的进攻所碾、所压。横戟抵挡之时,借力而退,他退得更快,对方三人难以将他包围,进行困兽宰割。
  场面是,三人在追攻温千岚,温千岚在追攻其他莫家子弟。
  撕拉。
  撕拉。
  温千岚的背部连中两刀,深可及骨。
  一杆长枪如钻,至攻击与抵挡的空隙爆刺而下。
  噗。
  温千岚抵挡不及,肩窝被刺中。
  半个枪头,没入他的肩膀。
  在此个时候,战斗电光石火的变化,他哪来得及考虑什么,唯本能反应。
  战戟一别,枪头豁开他的肩膀,刺偏到了一旁。
  锵。
  温千岚挥戟一扫,一位莫家子弟的背部中招,血肉翻卷。
  此场战斗,激烈得就是厮杀。
  瞧着飙起的鲜血,莫说是在附近看热闹的众弟子,便是十位武师都吓住了。
  当见到温千岚等人用了兵器,他们就知道糟了。
  在兽兵灵三院,弟子打斗对殴是常有的事,但众弟子至少二十岁,大多是知道分寸的,打归打,几乎不会动用兵器。几乎都是施展守护附体或是守护武装,来赤手对博。用兵器或守护兵的话,稍不留神,就会出现伤残。
  现在,还哪是一不留神,已经开杀了。
  而弟子出现了伤残甚至是死亡,还是在修院,武师有再多理由也难逃过错。
  十位武师岂敢再看着,再迟疑,就要出人命。
  而能担任武师的武者,最低要有地玄二转一阶修为,速度那是飞快。
  一武师出言制止:“住手!”
  他们先后疾驰赶到,以元力震退分开厮杀中的弟子。
  此场纷争,从交手到结束,总共不到百息工夫。
  结果是,四位武者被打得昏死,现依旧不省人事。两位武者被斩掉手臂,一个武者被开腹,一位武者险些被开背。
  温千岚中了五刀、两枪,虽都不是致命或致残的伤,血水仍将战袍染红一片,湿漉漉的。
  “快快,快止血。”
  “丹药,金创元丹、金创续丹!”
  十位武师忙得晕头,伤势严重,血要是止不住,会要命。
  而像断臂之伤,只要处理得及时,倒还可以续接上。
  “放开我,我要宰了他!”莫力锋三人还要去扑杀,武师更得去制止。
  温千岚则没像三人那般歇斯底里,他吃下两颗丹药后,双目冷然地扫视一圈,接着持戟就去离开。
  “站住,持兵行凶,你还想逃?!”一位武师怒然叩住他的肩膀。
  “逃?哼!”温千岚挣脱对方的手掌,“我何罪之有,为何要去逃,我就去武院正殿,讨一个说法……”
  ……
  修院弟子拼杀,多位弟子伤残,这在整个武院,也是一年不发生一次的恶劣事件。
  兽院不能自行处理,只得移交至武院的正殿。
  正殿,其实就是公堂,处理各类重大的纠纷案件。
  武院的正堂,掌有生杀予夺大权,可对大武师、武师,除十大天才之外的所有弟子,依据院规处以惩戒,包括处斩、废除修为等等。正堂做的判罚,连西风城的城主府也是无权否决,若不服判决,得上启宁风府院。
  今日之事,十分恶劣,轰动了兽兵灵三院。
  大量弟子闻声赶去,没过多久,万人聚集在了正殿之外。
  正殿的建筑,为四四方方的殿宇,却无殿门,常年敞开。
  殿内挂着一块石匾,方正大字写着正公明道。
  在主位的,是武院的副院主、正殿副殿主罗威,在旁位的,有兽兵灵三院的副院主及大武师。
  莫宝庆是灵院大武师,更是莫家子弟的长辈,他自然在场,此时他面色铁青。
  在被审问与问询的,是莫力锋等十五位涉事的莫家子弟,另一人是温千岚。
  莫满双等八人受伤很重,头上或身上缠满药布,或坐或躺在竹架上,因止痛麻醉的缘故,有几人在昏睡之中。
  温千岚赤着上身,肩膀、胸背同样缠着白色药布,浸出的血水将药布染红。
  他低垂眼帘瞧着鞋尖,神情冷静,异常的冷静。
  事情发生的过程很清楚,千数弟子、十位武师,目睹了全程,谁也别想撒谎。
  啪!
  响声乍然震耳。
  原来,正殿的副殿主罗威手掌一拍桌案。
  他神情肃穆威严,沉然低喝道:“温千岚,你藐视院规、恶毒心肠、持戟行凶,于兽院之修院,断人手臂至残废,破人腹背至重伤,证据确凿,千人为证,你可还有话说,你可知罪!?”
  殿内空旷,声音回荡隆隆作响。
  在外观看的万数弟子,也能听得真切。
  闻言,众人起了一番骚动。
  正殿一向严明公正,此点不需质疑,哪位弟子到了这里,也要规规矩矩。看来,事情闹到此个地步,已不是莫家子弟欺压温千岚了,那是小打小闹。而温千岚动用战戟,砍伤四人,这才是恶劣之处。
  “弟子不知罪,弟子还有话说。”撩起眼帘,温千岚沉然开言。
  “放肆!”罗威又是一拍桌案,喝道:“此事来龙去脉皆已清楚,你休得狡辩!”
  “弟子不敢狡辩。”温千岚上前一步。
  他侧身看了莫力锋等莫家子弟,又看了看殿外乌泱泱一片的弟子,尤其是殿门外的薛灵妍、贺流风等人。最后,他转回身,抬头正视罗威,他沉然道:“院规严明,弟子自当敬畏。但,弟子更知,法理不外人情、公道自在人心。”温千岚顿了顿,接着说:“弟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人刁难欺压凌辱,忍无可忍,奋起反击,这可是罪过?其后,修为达三重九阶的他仨人,联手袭杀弟子,弟子面对杀身残废危机,取出傍身兵器,可是罪过?强敌凶横,弟子自保无望,欲与奸人之伙鱼死网破,以示不屈,这可是罪过?”
  他一口气说了三个罪过,只见罗威的脸色瞬间变黑。
  “如若此些皆是罪过,难道我等弟子就该被有财有势之人,肆意鱼肉,待身残身死之时,再请院规还我公道不成?”温千岚提高了声音,质问道:“难道,我等弟子,只能被他人伤残,命贱该死?难道,我等弟子面对欺压,只能跪地求和,反抗是罪?”
  此时,温千岚越说越是愤懑,随即又高声说道:“我还要问问,光天化日修院之内,我被拦路欺凌辱骂,手扇脚踢,武师在哪里,院规在哪里?武师不管、院规不惩,难道,我只准抵挡,抵挡不成只能乞求?”
  “如果是这样,我练武何用,武院存在又是何用?”这种质疑声,让众人都静静地秉着呼吸。
  “我更要问问,究竟是谁,为何指使他等,累月地欺压于我!究竟是谁,在这正公明道的大殿之中,断章取义、只手遮天、颠倒黑白!”温千岚说了此些,念及多月以来的种种,亦是怒从心头起。
  “放肆!”罗威拍案而起,大声怒喝道:“武院正殿,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撒野?”温千岚笑了,接着面色倏然一冷,道:“如果今日审判黑白混淆、乌烟瘴气、沆瀣一气,我还真要撒野不可!追寻武道、涤尽铅华、问心无愧、堂堂正正,我看,谁能屈我武之刚烈!”
  “说得好!”
  殿外的孙百里,最先暴吼附和。
  “说得好!”
  几千人不约地齐声一喝,声响如道惊雷平地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