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水有些凉,喏,换杯热的过来。”躺在床榻上,一脸苍白的司马健,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指着案几上的一杯水说道。
甄宓刚想伸手端起茶杯,司马健却忽然又开口道:“宓儿,你怎么能干这种活儿。你今年才三岁啊!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天下人不都要说我欺辱妇孺?”
说到这里,司马健悠悠瞟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柳月儿,叹了口气道:“欺负女人也就算了,有些女人比老虎都凶,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也欺负不到她身上。可你不行,你是女的,还是小孩儿,妇孺这两样都占了,我怎么舍得欺负你?”
柳月儿挑了司马健一眼,这显然就是她动怒的先兆。可毕竟司马健受此重伤,她有着完全不可推卸的责任。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是非分明,她过意不去,便冷哼一声,将那被尚温的水倒了,换了一杯热水道:“你还有什么事儿,一并都说出来。”
“哎呀,瞧您说的,这话怎么听着跟我敢使唤黑山军大姐头一样?可不敢,不敢呐……”司马健当即一副受宠若惊、又担惊受怕的样子,捂着胸口又说道:“可是,我如今身负重伤,却直至此时粒米未尽……”
柳月儿怒了,冲着司马健悲愤喊道:“你伤的是,是……那里,又没伤到你的手!”
可司马健忽然更怒,直接向柳月儿咆哮道:“你还知道我伤的是屁股?!要不是你没事儿找事儿,我能因为救你被人射伤屁股?!你可知道,那里有着很复杂的坐骨神经,一伤全身尽疼,你懂不懂医术?!”
柳月儿双目喷火,轻轻一抖手,便掏出了袖中的匕首来。可随即看了一眼甄宓后,却先对甄宓说道:“宓儿,你先出去自己玩,姐姐跟你司马哥哥,有些医术方面的问题要讨论!”
甄宓看了一眼哀求不已的司马健,拍手一笑,分外潇洒地一蹦一跳就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柳月儿一看不到甄宓的背影,当即目中含刀,端起那碗肉糜,笑眯眯地走到司马健跟前:“恩公,需不需要妾身好生伺候您进食?”
话虽这样说,但柳月儿右手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司马健的腹部,轻轻一压:“不过,妾身是个嫌麻烦的人,一口一口喂实在太浪费时间了。不若妾身就剖开公子的腹部,直接倒入腹中可好?”
司马健这时已不面色苍白,而是面如死灰了,他真不知道柳月儿是玩笑还是会动真格儿的,哆哆嗦嗦地说道:“女侠,你可要知道,你已经错过一回了,可不能一错再错啊!”
“妾身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让你永远闭嘴!这一次,正好结束这错误,怎么能说是一错再错呢?”一匕首又狠狠往下刺了刺,柳月儿却媚眼烁烁地望着司马健,表情温柔妩媚至极。
可司马健感受到那匕首那轻微一用力,就会真的刺破自己的肚子,差点都快要被吓尿了,惊惧大喊一声道:“是许攸,是许攸那王八蛋要杀你!嗯,也可能是想杀我,你却遭了池鱼之殃。”
“许攸?你竟然知道许攸?!”柳月儿之所以还呆在司马健跟前,就是想知道司马健对此次刺杀的看法。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番话出口之后,司马健也是一脸惊诧,说了一句几乎跟她刚才一模一样的话:“许攸?怎么,你也知道许攸?”
两人这话一重合,脸色都随即开始变得凝重,柳月儿收起匕首,娥眉微微一竖:“我岂能不认识他,此人便是我收留的。没曾想他竟敢……不对,你敢断定此事便是他所为。”
司马健一听这话,简直怒火中烧,气得口不择言道:“你这女人,果然胸大无脑。你想想射伤我那一箭是什么?是弩箭啊!弩你知道吗?这高科技玩意儿是你们黑山贼轻易就能造出来的东西?能造出这种东西的,必然是大汉官军。整个黑山寨,除了许攸能搞来这东西,还有谁有这个关系网?那一箭就算不是许攸所射,也跟许攸逃不了关系!”
被司马健毫不留情骂到‘胸大无脑’,柳月儿自然再度不忿,正欲敲打一番司马健。却不虞看到司马健的眼神此刻分外严酷,那种凝重,就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般,让柳月儿瞬间失去了恫吓司马健的勇气。
可她对司马健的成见由来已久,只愿相信那是她一时错觉,可想不到,就在她准备试验司马健究竟是不是鬼上身的时候,司马健却忽悠又冒出了一句让她措手不及的话来。
“你跟我实话实话,张燕去镖局绑架我一事,是不是就是你在其中穿针引线的?”
柳月儿万没有想到,司马健如此算无遗策,竟然连这等事儿也能预料出来。方寸大乱下,不由就弱了气势,结结巴巴说道:“此事,此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许攸当初想要见张燕几面,我又想利用他,便从中引荐了几番……不对,你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我们是贼,你是官,我们对付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司马建这时一下就怒了,柳月儿一番话,让他将脑中的猜想全都贯穿了起来,气怒向柳月儿吼道:“说你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服气!你以为许攸真为你们黑山贼好?他不过就是想借你们手,实现他篡逆的阴谋而已!你知道擦屁股纸……你知道竹筹那玩意儿是干什么的吧?你们黑山贼在许攸手中,就是那刮屁股的竹筹,刮完屁股就要被扔掉的,懂不懂?!”
整个事件,现在完全清晰起来了:司马健的考虑方向完全错了,重点不在什么许攸身上,他这个家伙的动机和目的向来十分明显,一个就是干掉他司马健报复,另一个就是利用黑山贼吸引刘宏离宫东狩。
司马健算错的人,是张燕。
这位张燕,他并不是历史上跟宋江一样的铁杆招安派。相反,他就是一个接手黑山贼、进退两难的最真实张燕,只不过司马健先入为主,从历史结果上知晓张燕被汉朝招安,才误以为张燕是宋江的。
那时候的张燕,想必徘徊在招安和叛变的边缘,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许攸的当先出现,显然提前给张燕指出了一条出路,那就是同冀州刺史王芬联合,换到如今的天子。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许攸必然给张燕许诺了什么开国元勋、从龙之臣的待遇,让张燕一时脑子发热,才会听从许攸的建议,入镖局擒拿自己当一个投名状的。
许攸唯独没有料到的,张燕不是那种纯傻乎乎的贼寇。他在绑架司马健的时候,忽然就留了一手儿,没有结果掉司马健的性命,反而想看看司马健这对黑山军的出路问题有何看法,使得许攸一下弄巧成拙。
“你是说,你提出什么招安一事,反倒是对黑山军有利的选择。而许攸明面上向着我们,实际上却只是在利用我们?”面对司马健这次叱喝,柳月儿这次罕见地没有动怒,在真正的智慧面前,她还是明智地屈服下来:“怪不得,怪不得我说我不会杀掉你之后,许攸便恼怒不已……”
司马健可是有杆就往上爬的家伙,从来不知道得瑟是什么。面对柳月儿这次好不容易的认真,他非但没鼓励,反而更变本加厉嚷道:“你还摆明了跟他说不会杀我?……你这女人的脑袋里,究竟都装着什么?这下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那一箭必然是许攸所为,因为,他不是要杀我,也不是要杀你,而是,要将我们一块都杀掉!”
“怎么可能?”柳月儿瞪大了自己的明眸,根本不明白司马健在说什么。
“你现在还没想明白?你这黑山大姐头跟我死在一块,最容易让人想到的,是什么?就是我想要杀你,结果两人同归于尽!”
“要不是魏延、周仓他们来的及时,许攸必然会现身给我们补上两刀你信不信?我们一死,张燕羞恼自己引狼入室,自此再不敢提招安一事,而许攸又除掉了你这个不受掌控的女人,真是一箭双雕……不,由此一来,他甚至还可能借机成为张燕的幕僚,简直一箭三雕的毒计啊!”
“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敢玩弄我们黑山贼的奸人!”柳月儿被司马健一连串讥辱,偏偏还哑口无言,胸中怒火简直就如岩浆翻滚,急欲寻找宣泄的出口。
“杀他?……哼。”司马健鼻音一甩,十分不屑道:“你现在还能杀了他,我就娶你为妻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