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司马健眼中的女土匪头子,来到刑讯室当中雌威一震,只说了两句话后,便解决了问题。
第一句话,她揪着司马健的耳中拉到二狗子跟洪哥的面前,说:“这人不是什么恶霸,他若是的话,我第一个先剁了他!”
第二句话,是柳月儿放下了司马健的耳朵,猛拍了下司马健的屁股,才继续开口道:“现在有人要杀他,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说完这两句,柳月儿甚至没有多看洪哥和二狗子一眼,转身就走出了这个简陋的刑讯室。那一刻,望着柳月儿的背影,司马健感觉自己好像穿越到了唐朝,刚刚走出的那位,分明是武媚娘……
毫不意外,洪哥和二狗子也被柳月儿这强大的气场跟震住了。当二狗子艰难咽下一口口水,伸胳膊肘碰了一下洪哥的时候,洪哥才摇了摇头,驱散自己一脸的懵圈儿:“原,原来是自家兄弟,此,此事……想必是兄弟不小心得罪了某人?”
一听这满嘴江湖味道的语调,司马健就感觉很是无语:什么叫不小心得罪了人,要不要再摆在酒劝和啊?自己干的那些事儿,说大了,那是人头滚滚、山河变色,就算说小了,也是朝堂倾轧、阴谋波谲……
可问题是,司马健跟洪哥这样的人解释,能解释得清吗?无奈下,他只好接口道:“兄弟我委实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请洪哥指点一二。”
“不曾想我青帮也收了奸人所害!”洪哥在说原委之前,不由加了一大堆的废话:“我青帮自创立之初,便想着救苦扶伤,匡扶正义。如今朝政黑暗、民不聊生,便该是我们底层百姓自发聚合起来,以义当先,同甘共苦、携手并进……”说的好一个大义凛然,好一个威风八面。
司马健越听越头疼,生怕这位洪哥继续说下去,会说出什么‘反清复明’的段子来,赶紧拦住委屈道:“洪哥,我只想知道,你是奉了何人指令来刺杀我的?”
“这,这倒是没有……”洪哥一下就蔫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只是听闻了江湖中的月旦评,前些时日兄弟你忽然榜上有名,成为人人得以诛之的恶贼,故而……”
“故而?还故而?!”司马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气晕过去,韩非子老同志说的对啊,侠以武犯禁,尤其这些伪侠草莽,简直就是社会动乱的不稳定因素啊。可下一秒,司马健又疑惑起来:“等等,你说什么?月旦评?许邵那王八蛋还管江湖黑帮的事儿?”
“不是他们那狗屁的月旦评,而是我们雒阳城中的江湖月旦评。不过,性质上跟许邵那月旦评也差不多,都是评点江湖侠少、是非恩怨,以及如兄弟这般无恶不作的贼人……”
这话一出,司马健一下就彻底傻了眼:国人跟风的传统,果然自古有之。什么狗屁江湖,就是一群地痞、流氓最重要还都是文盲的东施效颦而已!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亲自去调研证实,就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言论,脑子一热就拿着刀找上人家门上去了?
这还是司马健有本事也有防范,要是没本事儿也没防范的人家,还不被这群盲流们给酿造一起灭门惨案?并且,杀了人的家伙还一点负罪之心都没有,洋洋自得以为自己‘义’字当先,为民除害了?
果然,这雒阳城市太可怕,司马健想回河内温县那农村……
“洪哥,你们这些江湖……嗯,江湖义士,难道一般就听闻了月旦评上出现了什么大魔头,就会给小弟十文钱让小弟做掉他吗?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很光荣,也很义气……可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那月旦评究竟是何人评选出来的吗?”
事情进展到这里,还是一无头绪,现在司马健也算看出来了,这洪哥外加他那个什么狗屁青帮,都是雒阳城里上不了台面的。但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司马健想解决问题,就只能从这样的小角色身上,一层层往上倒溯了。
然后,洪哥给的结果,是他缓缓地带着迷茫和抱歉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可就在司马健马上就露出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时,洪哥却又忽然一脸神秘,对着司马健说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或许可以帮助到兄弟。”
洪哥边说这话、边用眼神示意二狗子,二狗子也机灵,知道这是大人物之间的谈话,轮不到他听到一些不该听的。向司马健请示一下后,就先退了出来。
见洪哥这么小心谨慎,司马健也不由上了心,可不料这时候洪哥又扭捏起来,开始扯七拉八地说道:“司马兄弟,我虽不如你家大业大,但手下也是有着几百人要养活。这如今年头又不让人活,朝政腐败、污吏横行……”
得亏司马健是个商人,还有不迟钝的脑子,他略微一琢磨这话,就听出了由头儿:“洪哥,是钱那方面的事吧?我们江湖儿女义士纵然要行侠仗义、重义轻财,但也不能饿着肚子……”
话没说完,司马健就从袖中摸出了一串铜钱来,还是足分量的五铢钱,比什么‘大泉五十’、‘大泉当千’的太值钱了。已经被松了绑的洪哥,当下就表演了一手绝技,悄然无形地收入手中翻手一转,那钱就一下不见了。
“兄弟是明白人啊,既然兄弟如此敞亮,那我也不再说什么废话。”收了钱的洪哥,脸色顿时更加热情了不少,然后才神神秘秘地小声对司马健说道:“其实这江湖上月旦评的恶人榜,都是有标价的。若是没有这条保障,世道如今又这么乱,肚子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情行侠仗义去?这等事儿,都是我等这些有头有脸人物才知晓的,那些帮派弟子除非当了老大,否则一辈子都别想知道。”
司马健这就忍不住‘哦’了一声,露出了后知后觉的表情:这事儿他是不怀疑的,纵然汉代重诺讲信,但就像有光明就必然有黑暗一样。对于这些普通连饭都吃不上的市井无赖之徒来说,行侠仗义是热血初衷,可要是没有点物质驱动,那终究是空中楼阁。
“那不知小弟身价多少,事成之后,洪哥又要去何处领取这笔佣金?”司马健这时逻辑很清晰,谁给洪哥发钱,那就是对自己下死手的人,最不济也跟幕后之人是有联系的。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这江湖月旦评当中,到底值多少钱啊!
果然,洪哥一脸艳羡,高山仰止般说道:“兄弟,你的身价可了不得,洪哥我在雒阳城中混迹多年,就从未见过您这般如此值钱的!不过很可惜,我等事成之后,不是找人领那…嗯,佣金,而是自会有人送将上门。这是江湖的规矩,也是为了保险,兄弟如此聪慧,想必是懂的。”
司马健当然懂,不就是单线联络,怕一人失手然后被官府扯出一串儿嘛。可问题是,偏偏如此,洪哥的这个线索就变得十分没有意义。除非司马健对外宣布身亡,否则根本钓不出那个什么‘江湖月旦评’这个组织。
由此,这个时候,司马健的脸色已然很难看了。但总算洪哥说他很值钱,令他略微宽慰了一丝:“洪哥,我究竟值多少钱?”
洪哥很骄傲,骄傲地直接伸出了一个指头。
“一万钱?”一万钱差不多就是一金,正是孙璋那宦官王八蛋的报数儿。
洪哥很惊愕,惊愕得都忘记了摇头。
“一百万钱?”司马健又问,毕竟这次可能不是孙璋出手。司马健早些就值过这个价,换成有眼力的,应该会出到这个价位的。毕竟,要动员整个雒阳江湖好手来刺杀自己啊!
“兄弟,你未免……太自信了吧?”洪哥傻眼了,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司马健这么不要脸的:“不是一万,也不是一百万,而是一百文!平时那些悬赏都不过几十文,兄弟你……哎!”
“一,一百文?你们雒阳江湖人士,就认为我值这个价儿?”司马健赌天发誓,他清晰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接着就感到一股冲天的怒火从胸腔燃起,使得他对还一脸鄙夷的洪哥蓦然大吼:“滚,你赶紧给我滚,你毁了我对这个时代的武侠梦!”
可怜的洪哥还不知所谓,就被二十名镖师上来拳打脚踢,棍棒飞舞给打了出去。鼻血横流倒在大街上后,还气愤地对着司马健的大门吐了口唾沫:“呸,还想着值一百万钱,想钱想疯了吧?臭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