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前,就在廻廊无人的时候,司马健对着那位领路的小黄门问了一句:“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奴婢不知,”那小黄门谨慎地向周遭望了一眼,确认无人的时候,才转过身对着司马健仔细回道:“不过,自上次朝会之后,陛下再无玩乐之心,奴婢想讨好陛下,都被陛下严责叱出。尤其昨日朝会至今日,陛下更是深居宫中,一句话都没有说,让他看得都感得毛骨悚然。”
司马健自然知道刘宏为何会这般反常,但他不可能跟眼前这个小黄门多说什么,只是关照了一句:“这些天,少说多做,你便可相安无事。过些时日,陛下自会再度沉湎玩乐之中,届时你只需将我告知的一些戏法和表演拿出,必然会得陛下喜爱。”
“多谢恩公指点,奴婢记下了。”这小黄门对着司马健微微一礼,随后又装作什么没发生的模样,继续在前方低眉顺目地趋步带路。
不错,这个小黄门,就是当初跑到司马健府中求拯救的一员。司马健从不跟那些士大夫一样,认为只要是宦官必然就是妖人。
知恩图报这朴素的道理,在这些身残之人这里照样行得通。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就是目前是宦官们的寒冬季节,这些小黄门即便有什么坏心思,在生存都得不到保障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选择先依附在司马健的周遭,充当司马健的耳目。
刘宏看着神采飞扬的司马健大步走来,恍惚之间有些错愕,仿佛看到了当初自己得知成为汉室天子的时候,自己也是那样的喜气洋洋、志得意满,可今日落得这等地步后,他忽然就有种羡慕中带着一些妒嫉的情绪。
毕竟,司马健无论怎样还能进退,而他坐在这至高的位置上,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陛下。”司马健走到孙权面前,躬身行礼。
“哦,朕的运镖公子啊。”刘宏掩饰的笑了一声:“此番朕又令你远征,你没有怨朕不近人情吧?”
当然怨了,你丫的没人性,虽然我也知道这事儿自己跑不了,但你不用再揭一次伤疤吧?司马健心里已经骂翻了,脸上却一脸的真诚:“健岂敢。凉州大战在即,汉室边陲不宁,臣在河内忧心如焚,岂能因小情而误国事?”
“嗯,你有这份儿心,朕向来是知道的。”刘宏瞟了他一眼,指了指前面的坐席:“坐,朕有事要跟你说。”
司马健却不坐,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放在了刘宏的面前。刘宏似乎在考虑着之后的说辞,见司马健举动,不由诧异问道:“什么东西?”
“钱。”司马健一字如金,说完才施施然坐在席上,轻声说道:“抄没那些宦官阉贼的钱。”
刘宏吃了一惊,急忙打开纸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一笔笔钱财写得清清楚楚,不管是田宅地契,还是珍宝古玩,或者是还没有估价的贵重物件,一项项明白无误。
“你这是何意?”刘宏更不解了,抄没宦官家产之事,刘宏并没有让司马健负责,事实上司马健不过从中协助了一下而已。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司马健怎么会有宦官家产的钱?
司马健这时却很诡异地笑了笑:“陛下,这就跟您当初被那些宦官蒙蔽一样。您派人抄没宦官家产,以为得到的就是全部。但事实上,很多东西都是不用上报公文的,这些东西便不在公文当中。”
“那些大臣竟敢欺朕,他们好大的胆子!”刘宏勃然大怒,当即明白了司马健这是什么意思。
可司马健却又开口说道:“陛下,这非是公卿大臣欺瞒,而是不得不这样做。您想想,公文上那些上报的财产越多,是不是对您就越不利?”
刘宏这下被司马健说的有些糊涂了,但对钱异常执著而敏锐的刘宏,还是很快醒悟过来,并且还了然地点了点头:“朕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不过,他们却从未主动将他那笔奉送给朕……”
“此事,臣不敢乱言。”将满朝士大夫给卖了这事儿,司马健做的没有半点心理压力。主要因为刘宏现在根本没有半点资格对付那些士大夫,他即便知道也无可奈何。而他这样做,却能让刘宏瞬间对他萌生巨大的好感。
虽然,这样的做法很小人,但刘宏显然不需要什么正人君子。
果然,刘宏接到这礼单,刚才虚假阴翳的脸庞变得和缓轻松了许多,还笑着说道:“运镖公子啊,这可是你应得的钱财,怎么能……”
司马健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臣也知道这是一大笔钱。如果换了以前,臣肯定舍不得拿出来,毕竟这可能是我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臣有陛下的庇护,每年让臣从事运镖一道,足够臣过得舒舒服服的,这些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说完这些,司马健语气忽然一转道:“可陛下这里要用的钱却很多,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这些钱能为至尊募到一两个勇士,挫挫那些羌胡的锐气,那也是好的。”他又诚恳的拜了一拜:“陛下,想必您也看出来了,金珠宝贝,对您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有了这些东西,您却可以换成您想要的……”
刘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若是两次朝会之前,刘宏必然会将司马健拖出去砍了脑袋。但现在他最明白不过,钱对于至尊来说,的确没什么意义。反而为了将这些东西囤积起来,还会让他失去很多。
“朕明白了。”刘宏将清单卷起来,交给旁边的小黄门,露出温和的笑脸:“你一下子把这些都献出来了,心意自然是好,可是朕却让送你入战场……嗯,你说说看,朕应该怎么回报你才好。”
司马健犹豫了一下。
刘宏笑了笑,抬起手示意孙绍不要紧张:“你不要有顾虑,朕能答应的,当然不在话下,不能答应的,朕自然也不会再徒惹笑料。”
两人这次对话说的都很含蓄内敛,但幸好彼此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尤其司马健更感慨,这次朝堂剧变之事,对刘宏的影响改变确实很大、很深刻。
这样,司马健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臣想要带自己的镖队一同入凉州,最好,可以在某方面不受皇甫将军的节制。”
“镖队?”刘宏本来以为司马健会要更大的官,甚至是想其他赏赐的,可是没想到他却是要带镖队,不免有些意外。他和身边的小黄门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
司马健却有些兴奋起来,他向前挪了两步,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刚才的恭敬和拘谨一下子全没了。“陛下,您光看到战争劳民伤财,但实际上,战争同样可以大发国难财。您是不知道,凉州那地界儿看似穷贫荒蛮,但宝贝却也有不少。首先是战马,几乎用一匹布就能换来一匹良马。还有皮革、药材、宝石之物,都是我们中原最希望昂贵的宝贝。臣敢保证,只要自己臣活着回来,必然会赚上一个钵满盆溢……”
刘宏看着眉飞色舞的司马健,不知不觉他自己也开始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司马健是被钱迷住了眼睛,但他刘宏何尝不是一个财迷?虽然,朝堂剧变之事让他感悟不少,但骨子的东西,岂能一下子说消除就没有了?
刘宏笑眯眯的看着孙绍,捏了捏手指头,好不容易才慢慢地放开,极不情愿地说道:“朕派你入凉州,可是要你上阵杀敌,出谋划策平定一方的,你怎么满脑子尽想着赚钱?”
“陛下,您有所不知。”司马健一下子跳了起来,刚要说话,好象又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打住了话头,又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窘迫的干笑了两声才神秘说道:“这做生意不仅能发财,同样也能平定一方啊。并且,还是一劳永逸的那种……”
“此话当真?!”双重的诱惑瞬间击中刘宏,让他一下子也失态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