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历了朝堂上数次的政治博弈之后,出兵凉州的计划最终被敲定下来。
  在汉代这个时候,出兵远征是很繁琐的一件事儿,但当计划敲定之后,剩下兵力集结、粮草辎重的筹备、武械的分配以及马匹的调配,所有的准备工作在新任太尉袁隗的调度下,只用了七天的时间就完成了。
  汉朝虽然已经动荡腐朽了百余年,但不得不让司马健感叹的是,其官僚机构在危急时刻的效率,还是很值得让人惊叹的。与之形成巨大对比的,就是方案敲定之前,朝堂上皇帝、何进、蹇硕、曹嵩及士大夫集团们,足足商议了五回,用了几乎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这其中最核心争论的问题,自然就是两派究竟该派多少人。因为选定了几乎无党派人士皇甫嵩挂帅,且基本上杜绝了让各家子侄去前线混军功的路子,所以这两派在出动兵力的时候,相当锱铢必较,恨不得跟泼妇一样在朝堂上嚎起来。
  谁都知道,这兵力一送出去,回来之后就不见得还是自己的了。军中是很恩怨分明的地方,谁给粮草就为谁卖命。皇甫嵩这次挂着汉室的名义出征,吃的粮秣自然也是大汉朝的。由此一来,那些西园军们很可能就会由私家军变成政府军。所以,朝堂上才会被吵得沸反盈天。
  经历了五回朝议后,朝廷终于决定出动三万西园军,平摊在何进、曹嵩、蹇硕及士大夫们头上。再加上就近动员征募的民夫、劳役,说出去也有五万大军。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刘宏特意将何苗的虎贲全数派遣了出去,交由别部司马司马健统御。
  再之后,终于拿到了周慎人头的皇甫嵩,便心急火燎地赶赴凉州。不错,周慎最终还是被砍了脑袋,军事法庭的出现,跟周慎的结果并没有太大关系。
  这个新鲜事物的出现,不过解决了士大夫的面子和顾虑而已,甚至另一方面,还让士大夫产生了分离:既然有了公正和公平,那何必还要搭上自己的名声替周慎作保?毕竟,这些士大夫又不都是周慎的爹,没必要惯着这个不成器的家伙。
  不管怎么说,周慎的罪过实在太大了,大到就连他自己都说出来什么辩解的理由来。他唯独可以道出的借口,就是无能。可偏偏在这个时代,无能却还要窃据高位,本身就是一种大罪。
  身为统帅的皇甫嵩,更知道周慎的人头意味着什么。他最早就在边塞之地为官,后来领兵后更知道军营是个什么地方。周慎不死,凉州那里的兵士就会心不安,唯有这颗人头,才能让那里岌岌可危的军心和士气安定下来。
  从朝廷得知凉州局势到皇甫嵩终于可以出征,足足浪费了两个月的时间。多年的戎马生涯教会皇甫嵩一个简单的道理——兵贵神速。自己在雒阳多拖一刻,就多一份被动,早日将这颗人头送到凉州的军营,他才可能多那么一份主动。
  由此,在部队动员粗具规模后,他就立刻禀明刘宏,将后续部队的组织工作交给副将司马健,然后自己带着刚刚完成动员的三千人向着长安急速前进。
  然而,就算这样,皇甫嵩还是晚了一步。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他便接到了长安那里六百里传书,战报上说凉州那里发生了一场让人意想不到的剧变。
  凉州的那场剧变,让朝堂的士大夫看到后,必然会欣喜若狂。因为他们怎么看,都会认为那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儿:凉州造反的羌胡们,发生了内讧!
  在这场内讧当中,两拨人操刀上阵,向着彼此的袍泽挥起了屠刀,血流成河。在这场血战中,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只有厉害的人和不厉害的人,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厉害的人打败了不厉害的人,壮大了声势。
  这个决胜定局的人,是韩遂。
  韩遂之前是被凉州那些羌胡造反兄弟们劫持,硬推他为首领的。这次群殴,他把硬推他上台的人,全部砍杀,甚至消灭了他身边的潜在对手,成了凉州造反兵的唯一老大。
  事情的经过,其实也很简单。韩遂当上造反军的首领后,就在一系列的征战中站稳了脚跟。随后在汉军消极守御的时候,他立即瞅准时机反咬一口,对盟友亮出屠刀。
  那一夜,他请来了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这些造反派的头目来议事,却用毒酒毒死三人,并吞其众,此后拥兵十余万,俨然以盟主自居。
  自此,乱世之中又多了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枭雄。
  但不管怎么说,羌胡们还是内讧了,在汉军未动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他们自相残杀了。这让士大夫们怎么都不明白,为何皇甫嵩一听说这个消息后,脸色立时变得僵硬。
  “这是因为,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曹操对曹嵩这样解释着,脸色同样难看无比:“儿虽未去过凉州,却也知道秋天对于那些羌胡来说,是个多灾多变的季节。经历了春天的复苏和夏天的休养,人已休整完毕,马也贴上了秋膘儿,正是纵横驰骋,为这一年冬天储备的征战时节。”
  说到这里,曹操陷入了沉思当中,但仍旧不忘感叹了一句:“可笑那些士大夫们还以为羌胡内讧是好事儿,却不知,这就如同狼先在群落中选出一只凶悍的头狼后,就要带领着他们露出利爪和血牙了……”
  果然,当皇甫嵩先锋尚未到达长安的时候,又一道战报传来。意气风发的韩遂,率领十万造反兄弟,雄赳赳气昂昂地包围了陇西郡。汉羌之间的一场大战,已在所难免。
  可这时候,还未从雒阳起身的司马健,却开始变得不慌不忙起来。在魏延都急得嘴上长火泡的时候,司马健却还有心思跟魏延开玩笑:“文长,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若是长久如此,为兄怎么放心将分镖局之事托付与你?”
  “兄长,这都火上房了……你,你怎么接到羌胡内讧战报时着急,现在反而又放松下来了?”
  “因为,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啊……”司马健不知道,他的回答竟然会跟曹操一模一样,但却用来解答了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秋天之后就是冬天,谁都知道冬季肃杀,是个不宜动刀兵的季节。难道你以为,凭借皇甫将军之能,前有汉室至少八万大军未归,后面还有我们五万大军增援,手中还拿着周慎的脑袋可以安定军心,他还能抵御不了十万羌胡一个秋天?”
  可是,这一次上天并没有眷顾司马健,没让他展示未卜先知的能力。相反,这次老天还重重扇了司马健一巴掌,打得他脸疼。
  凉州这一次真是一波三折,仿佛开了挂般急速上演着军事大戏。就在皇甫嵩刚刚赶到长安,连大帐都没有进去的时候,又一条消息传了出来:陇西郡郡长李相如,愿意背叛中央,跟凉州造反兄弟们一起闯江湖!
  然后,已经在半路上的司马健,忽然就记起了什么。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重重挥了一下马鞭:“下令,全军全速进发!七日之内,必要感到长安城!”
  这其中的缘故,司马健没有同任何解释,因为他也不敢断定,在他将历史整整推进了一年多的时候,那些历史事件,还会不会如历史那样照常演绎下去。尤其那个可怜的倒霉蛋儿,还会不会舔到韩遂的刀刃,从而让另一位枭雄挣脱牢笼。
  “兄长,你说什么?凉州那里会有一个跟你同样是别部司马的人,就要在此崛起?”
  “嗯,他崛起不崛起我其实不太清楚。但我可以清楚告诉你的是,他儿子肯定比我儿子要厉害……”
  然后,魏延就不出意外的一脸懵圈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兄长该不会又犯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