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为兄困顿城中,进退两难,不知贤弟有何良策?”与司马健攀上交情的马腾,终于有种释然的感觉,堂而皇之地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但司马健却沉迷在一种莫名的亢奋当中,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用汉代的结拜方式与人结拜,跟当初与魏延口头立誓相比,马腾这里显然弄得更正规、也更上档次。
  在司马健那贫瘠的礼仪认知中,他以为结拜不是跟演义中刘关张那样烧三根香磕个头就算了,就是很狗血的那种斩鸡头、烧黄纸的黑帮结拜。但实际上,在汉代的时候,已然有了很正统的结拜方式。
  首先焚香是必须的,烟以祭天,烟祀是断然不能少的。至于为什么,司马健问了马腾,马腾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跟后世农村烧香拜佛一样,人人都那么做,马腾也就随大流了。
  其次,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最重要的是,血更是不能少的。跟电视剧上一样,要用刀将手指刺破,滴入酒中,然后搅拌均匀,随后洒三滴于地上。接着再将结拜的誓言道出,最后以年龄大小为序,一人喝上一口,这种形式,就是很有意境的‘歃血立盟’。
  司马健似乎记得,后来关东群雄讨伐董卓,在漳水河边弄得就是这一套。当然,关东群雄可不是抱团儿结拜,只是表一表誓死抗击董卓暴行的决心而已。
  这种方式,就跟后世签合同一样,合同有为一件事的短期合作,也有像司马健和马腾结拜这样一辈子的长期盟约。在汉人看来,异姓结拜其实就是一种盟约,是万万不能毁约的。
  当然,这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而已。就跟关东群雄讨伐董卓的立盟一样,最后还不是谁都不想去当那个出头鸟?司马健和马腾这一次性质也差不多,别看流程礼仪更正统规范了,但就连游戏系统,都根本没有承认这一次的结拜关系。
  不过,这次的经历,还是让司马健感到新奇不已。就连马腾的问话,都疑惑地重复了两遍后,他才恍然回过神儿来:“哦,兄长在说阳球那事儿啊……这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解决了?”马腾一听司马健如此不负责任的话,一瞬间只感觉司马健欺骗了他的感情,让他迫不及待有种‘大义灭亲’的冲动:“贤弟,为何如此消遣为兄?你我如今已是生死弟兄,生死与共、祸福同当,你莫非欺天灭誓不成?”
  “兄长何出此言?”司马健悠悠翘起一根手指头,得瑟地来回摆弄了一下:“论打仗,我连跟兄长牵马执蹬都不配;可若说穿小鞋儿、搞阴谋这种没品的事儿,十个兄长绑一块儿,说不定都能让小弟我把您给卖了……”
  马腾手掌猛然握紧了一下酒樽,看着司马健那仍旧一副异常欠揍的脸,很艰难地才将手慢慢松开,用尽身上最后一点耐心,等待着司马健的解释。
  幸好,这时候的司马健也没有过多废话,直入主题道:“今夜兄长与小弟结为异姓兄弟,明日便会全营尽知。小弟虽不是什么权势滔天之人,但兄长莫要忘了,小弟可是从雒阳来的啊……”
  这句话让马腾似乎听出了什么端倪,但仔细一想,他又感觉什么都没听懂,不由催促司马健道:“贤弟此言何意?”
  “兄长难道不曾想过,你之所以被阳球那贼子这般欺辱,无非因阳球乃耿鄙心腹。兄长是有苦难诉、有冤难解,最后纵然叛变汉室、逼上梁山……嗯,投奔韩遂亦然乃无可奈何之举。若此番未有皇甫将军亲临,兄长又不曾与我结为兄弟,恐怕最后也只有这一途可走。”
  司马健这句话还未尽其意,说得还比较隐晦,但一旁的马超却忽然开口道:“叔父,如您所言,难道是要父亲投向皇甫将军麾下不成?”
  司马健这次不由再度仔细端详了马超一眼,不错,完全是凝视,仔细的打量,他怎么都想不到,只有九岁的少年,竟然在他老子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领悟到了自己言外之意,由不得他不为之疑惑:“贤侄,你何出此言?”
  “自然推演而出,叔父言父亲之困局,一针见血,可随后又提到皇甫将军及叔父,小侄又听闻叔父当初与皇甫将军曾在南阳一同征讨过黄巾贼众,想必关系匪浅,由此小侄推测,叔父其实自入营起,一直到暗示与父亲结拜,就是为了拯救父亲,令其转投门楣。”
  “你这样解释,也不能算错。”司马健这下再不敢将马超当做一寻常稚子般对待,反而认真回道:“但其一,我的确与皇甫将军有过来往,却绝非到了能左右皇甫将军意志的地步。”
  “其二,皇甫将军纵然此番平叛后仍镇守凉州,但兄长毕竟乃凉州将领,皇甫将军若说为了兄长而得罪耿鄙,虽不见得不可能,但却要兄长至少要拿出相应的利益来。而这样的利益,却不是兄长目前能给得起的。所以,我的计策不是让兄长另投门楣,而是借更大的势!”
  “借更大的势?凉州之地,难道还有比皇甫将军更有权势之人吗?”马腾这时非但没有搞清楚司马健用意,反而更加糊涂起来。他的智力其实并不低,但术业有专攻,对于这等微妙而机巧的政治谋略,他的确远不如司马健。
  “兄长,你的眼界不能总局限在凉州一地。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就是说的这个道理。无论皇甫将军、耿鄙抑或阳球,他们归根结底不过汉朝臣子而已,若兄长能得天子器重,成为简在帝心一般的人物,何愁区区阳球刁难?”
  “天子?……”别看马腾有事儿没事儿就将‘汉室’、‘天子’挂在嘴边,但对于他这等落寞贵族来说,他深知皇宫之内的天子是多么遥远的一个人物。由此,当司马健轻描淡写将这个存在宣诸口外时,他第一的反应竟然是惊愕。
  “不错,兄长或许以为天子很遥远,但兄长最多只需六人联络便可上达天听。”将那个著名的‘六人理论’卖弄一番后,司马健又得瑟异常:“只不过,现在兄长既然有了小弟,那便根本用不了六个人,只需小弟一人便可令兄长与天子之间畅通无阻!”
  这一句话入耳,马腾陡然色变,总是隐隐沉淀着忧愁的脸,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覆盖:“愚兄何德何能,竟得上苍垂怜,令在下结识贤弟,真乃天佑我马家啊!”
  马腾感叹着,举樽便要敬司马健。但司马健却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同举酒樽,而是在看到马腾这一番惊喜后的警惕时,主动开口道:“兄长莫要这般,小弟这般所为,自然也想从兄长这里得到一些好处。只不过,那种好处不是损人利己之事,而是你我双赢的一种促进。”
  “双赢,促进?”这时候的马腾,已然连被司马健道破的尴尬都不在意,只是迫不及待问道:“贤弟可否有话直说,愚兄驽钝,实在不解其意。”
  “说白了也没什么,就是小弟混在天子身边也不容易,伴君如伴虎,不拿出一点像样的功绩来,是难以在天子身侧立足的。所以,此番凉州平叛之事,小弟也必须干出一些名堂来,但一来小弟不善军事征伐,二来也人生地不熟,不找兄长这样的大腿靠一靠,实在难以心安啊……”
  “可若是你我兄弟在此平叛之战中大放异彩,贤弟便可在陛下面前更增分量,为兄亦然借贤弟之助脱困樊笼,这便是贤弟所言合则两利的双赢之策?”
  “兄长,智商见涨啊!”司马健顿时双眼一亮,对马腾大加赞扬。
  “呵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已,与贤弟一番坐谈,若此刻还想不通这些,也枉费贤弟之兄了……”马腾不由也哈哈大笑,这一下,才算把心放在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