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立刻变年轻,有没有搞错啊。”
古教授哼了一声后转身靠着篱笆门,压扁了好几朵花。他抬头望着稀稀疏疏的雨丝,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小彭,你的身体,又开始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不会长久,其实,我们研究青桐树的一部分理由,也是因为你,林老头说,就算是青桐树也无法阻止你身体溃败下去,因为青桐树只不过是个幻梦而已,它只能保存还活着人,就像是你上次在技术部看到的,那些干尸就算让他们心脏重新跳动,他们也是无法苏醒过来行动的,你的生机已经断掉,仅剩下的生命力都是依靠青铜树叶,所以青铜树能延长你的时间却不能治愈你。”
我慢慢将一朵花放回篮子里,“是啊,我是死人。”古街的家伙,要不就会死死什么都不对你说,可是一摊开就坦白得要人命。
“现在培育的这颗青桐树还不完全,一旦离开母体就会彻底衰败,我们已经在努力了,技术部的那些疯子在改进青桐树,哪怕能延长你的时间也好,小彭,别怕,在你真正死去前我们会找出将你留下来的方法的。古街别的没有,就是乱七八糟的关系特别多。”古教授笑得很温柔,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类接近柔软的微笑。
我笑着说:“好,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有你们在真是太好了,不是吗?
“对了,小彭要开始送青菊饼了吧,多送我几盒吧,有一个叫哎呀呀的家伙也很想吃呢。”古教授边说边推开隔壁的门走进去,不到三秒又走出来。
我疑惑地看着他一脸莫名的怪异,像是踩到便便。
“小彭,隔壁谁在住?怎么都是花。”古教授苦衰着一张脸,只差没哭出来。“我只不过出去几天,你们不用这么狠就把屋子让给别的家伙住吧,我的狗尾巴草都死了。”
我无奈地看着这个耍宝的家伙,最后忍不住一笑,真是的,搞笑真没天分。
往门上挂了块镶花边的外出小木牌,我背着旅行包牵着自行车出了古街。有段时间没出去走走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出去逛一圈回来心情会好很多。嗯,会忘记那些不高兴的。
口袋里放了两袋花籽,打算走到哪里就往哪里丢一颗,大花田的鲜花将开遍这是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多么美丽的宣言。
脚下踩着双深色的布鞋,绣着可爱的花枝,一针一针缝制起的舒服。
牵着车走到大广场,却见熙熙攘攘挤满人,有些意外地拾到一张彩色的传单,刚看两眼却被一个突然从旁边走过来的人抽走。
“小孩子家来这干嘛?该干嘛干嘛去。”老三面色不善地将那张传单攥在手里,然后穿着他那一身制服往广场中心泉池大步走去。
“警局最帅气大队长徐涛的人体艺术表演?”我念出刚才那张传单上的内容,侧目一看,几乎人手一张。
远处传来老三略带懊恼的喊声,“米菲,你到底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单子往哪撒,这么多人怎么回事?”
“啊,徐队长你真的要脱啊!”有一大群穿着彩色长裙的少女一路尖叫呼啸而来。
我拖着自行车自动为这群可怕的女子军团让路,好可怕的热情。不仅女孩,男的老的少的个个都往这边挤来。甚至连警局的队员也跑来了,浩浩荡荡的蓝色警局队员在自个小队长的带领下,喊着“徐大队长,你撑住,我们来守护你了”的口号向前冲。
老三愤怒地大吼,“滚,你们这群没安好心的小子,谁不知道你们只是来看热闹的。”
顿时泉池的水被某位被迫来表演人体艺术的大队长一抓狂,不知使什么法子爆成泉水雨撒了周围一大半人。
我无辜地单手遮着头往外挤,边挤边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跳……三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真是笑死我,可惜以这种人潮,我是没那眼福了。
人挤人挤死人,我在跟一队新来的市民挨肩而过时自行车脱手,旁边一个低着头,围着一条长长围巾遮住脸的小姑娘顺手牵过去,然后一语不发把自行车牵出人群,我忙跟上去。
他将车搁在路边,我在他身后笑着说:“谢谢你。”
“不用谢。”小姑娘拥有灿烂的笑容。是那个经常在这边拉小提琴的姑娘,我记得好像叫,离未。很棒的名字。“彭先生,你这是要远行吗?”
“没有,”我挠挠头,“到处逛逛,随便走走。”
“这样嘛,那早点回来,外面可不安全哦,”小姑娘眨眨天真的眸子。可爱的一笑。
“嗯,祝你好运。”将自行车牵起,果然去外面走走心情会好很多啊。
沿着广场西边的大街一直往前走,布鞋踩着实地的感觉让我觉得怀念而舒服,喜欢用这种鞋子来走远路,因为这让我有即使要走得再远的路,也能再次走回家的熟悉感。
经过古城最著名的景观时我停步,这是所有古城人的小习惯,走到这块位于两条大道交叉中央的纪念碑前,都会不由自主停下几秒。
碑身四方洁白,上面没有任何雕纹装饰,只有一个一个名字,是所有牺牲前辈的名字。碑下台座的阶梯前零零散散放了很多米苍花,这是古城特有的花种,淡蓝色的七瓣花朵只有一种花语,是“我们的英雄”。
我看到有警局的小队长穿着黑色警字风衣笔挺地站在碑前,是警局唯一的女性小队长,那位英姿飒爽的小七,她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细腻悲伤久久仰头望着白色的碑上的名字。
我沉默了一会,将自行车放到一旁,然后走到纪念碑不远处一家商铺前,那里有一篮子铺主主动提供的米苍花,我拿起一枝往回走。
小七没有回头看逐渐接近的我,她脸上的阴郁哀伤融化在干净的阳光下,薄短的棕发下那张大大咧咧的笑脸又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