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不忍心这孩子受到关心时,警惕得不准靠过来。冰冷得像是每一次别人无意识的好都是预谋。
  不忍心,不忍心他一个人在黑色无边的雨中,毫无表情地等着。
  无关情爱,仅仅是对一个人的心疼,对一个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的心疼。
  我跑过去,感到冰凉的水汽溅满拖鞋中的脚。
  西区,是什么地方?
  是不是那个地方走出来的人,都会如他一样一无所有。
  没有经历过的人真不懂那种除了寒冷的生存本能外什么也不剩的感觉。
  不了解就是说到死也不了解,我现在做的仅仅是为了不后悔,良心上的本分而已。
  跑到这个没遮没拦迎着雨水的任性家伙前,他的头发乱七八糟,湿漉漉地东翘一根西贴一块,面无表情的脸白皙得有种病态的透明质感。
  我苦恼地对他说:“你不会想办法避下雨吗,感冒的话很难受。”
  洛青低头,眨眨眼,有半秒的茫然,然后给了她一个轻轻的笑,紧抿的唇线柔和化开,生涩的纯真,“避雨很麻烦。”言下之意,我懒,我不乐意,我就不避。
  我站着,发了一会呆,如果没看错,这个笑容不是皮笑肉不笑空无一物就想着怎么蒙你的笑,而是真的……真的因为发自自身的情绪而笑出来的吗?
  微歪了下头,内心的喜悦让我温柔地笑着对他说:“那就不避,感冒我煮姜汤给你喝。”也许这个笑容,就值得救他的报酬了。
  我伸手想拉他胳膊,伸到一半正经地附注,“将本能反应收起来,不准你将我拍飞。”我算看清了你们这群本能反应比脑子快的超人的真面目,无论是死是活只要是不预警贴近就会统统一脚踹开,管贴过来的是你家二姨还是他家大妈。
  要被你拍飞我何其冤,人家小姑娘还会傻乎乎飞过来准备当肉垫,你八成把我拍得不死不活还一脸恶质的无辜样站在原地,伸着拍人的手笑眯眯说:“我没用力,没用力啊。”
  不想了,越想对他仅存的好感跑得越快。
  拉过他的手时他身体出奇地放松,雨水打在身上,嗯,我们一起淋雨吧
  月光花在夜雨中韵白晕茫着,那些散发荧光的花粉都被打散,点点渺渺地围着花朵,像满院萤火虫飞舞。。
  走到门口正要打算进去,忽然他停了下来,我有些好奇,“怎么了?”
  “小豪你怎么没带伞就出去了,你……”门突然打开,一张着急的脸探出来,正好对上一狠厉快速的拳头,我抬着手,笑脸瞬间石化,来不及出口的招呼变成“啊!”
  就这样看着小未一张无防备的笑脸因外力而变形,在骨骼咯吱中整个人飞出去。
  这是什么状况?目睹一起暴力谋杀案整个过程的旁观者?
  “敌人,好弱。”洛青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说,抬腿正准备再补上致命的一击。
  对女孩子也能下这种死手臭小子你也是够了,知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是怎么写的啊?
  我赶紧大吼着“不准有本能反应”地扑上去,从后背整个人抱住,洛青身体有一秒的僵直,撞到我的脸好痛,幸好他没回身一飞踢把我踢得内脏破裂死翘翘,“小洛,不可以欺负女孩子,她是客人不是敌人啊。”有没有搞错,我在心里狂哭,你这混蛋的小脑跟大脑互换了吗?哪有敌人会一脸着急的担心的给你开门的,话说她被你一拳打死了我对不起人家父母啊。
  “客人?”洛青回头,黑色的眼瞳里在门上的灯光下是一片淡漠,“我没请她进来。”
  我放开他,如哭如泣地说:“我请的。”说完无比惨烈地三步一晃颠过去。
  刚走进,小未一跃而起,满头碎屑,精神气十足地指着他大叫,“混蛋啊,敢对老娘出手你不想活了吧。”
  我发呆,傻愣地问:“你没事吧?”刚才飞出去撞头的人真的是你吗?怎么连血都不流一流。
  “事?我会有什么事?”小未摆好战斗姿势,戒备得像头毛发倒竖的牧羊犬,“小豪,你到我身后来,我保护你。”
  “你没事就好。”灵魂啊,就这样由一口气吐出大半,我晃啊晃地走离他们俩,额的神,这个世界让人越来越无法理解,原谅我作为普通人的大惊小怪,都怀疑他们俩一人拿一菜刀互剁也没事吧。我不该惊讶,看他们可以上屋顶跳下楼游天花板就知道,那是个跟压一老百姓没一丁点关系的世界。
  真是无比奇妙的世界啊。
  “对了。”我憔悴回头,低气压回旋中,对着互相戒备的两人说:“他,我弟弟。”指向一脸面瘫冷漠的人,“她,警卫队的小姑娘,也是我的朋友,我请来吃饭的。”又指向一脸怒气的小丫头。
  说着,看着他身上的水顺着头发往下滴,我有些头疼,在包里找了找,找了块毛巾扯在手里,走到他面前,“低头。”
  洛青不解,然后低下头,水珠子一连串滑落,沁湿了领子。我将毛巾盖上他的头发。力道适中地为他擦头发。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他黑色的瞳仁里是种清凉的空洞,偶尔闪过的碎金才让他有活力起来。
  我擦得很仔细,他眸色渐渐柔和,不再警惕地放松身体,黑瞳的空洞被另一种感情所占据,微眯的眼舒服得像头无害的动物。
  我帮他擦干头发,又将扣错的扣子从新扣一遍。
  “吃饭吧,今晚你可以多吃点。”我轻轻地笑开。
  很多时候,真对他够没辙。
  我又回了趟小厨房,一份鱼塘肯定不够吃,又做了点别的,嗯……全鱼宴吧,烤鱼,生鱼片,鱼子寿司,对于海上停留了这么多天的我们来说,已经是一顿够丰盛的大餐了。
  回来时隐约听到小未说了句,“小子,别太嚣张了。”
  我走进屋里,不解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