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垃圾掩埋下的小空间很隐蔽,可是当外面有人用一双有尖锐指甲的手破开这些障碍时却很简单,毕竟这不是一面真正的墙。
  我回过身去,第一反应就是护住一边的老四,光线明亮得晃花眼,可是却有种我热爱的熟悉温度。在这种温暖中我清楚地感受到那一抹锈冷的味道,黑色的连帽衫的外衣,尖细而狭长的眼睛里冷得带着戾气,他站在外面低头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我们,我突然觉得这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微微眯着眼睛,眼下阴影让他金色的眸子更没一点温度。
  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不留给我,我呆滞一下,发现老四的手已经越过我肩膀,而站在外面那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已经近在眼前,近到我可以看清他深深的头发上反射的光泽。
  手腕的骨折声尤其明显,我手里的小刀掉到地上,在骨头断掉的那一刹那连痛楚都来不及感受。
  老四闷闷的咳嗽声在我身后响起,他越过我肩膀的手抓住少年的手,而少年的手则是抓住我的手腕。
  我们三个人离得很近,近到我头昏眼花下还能看清对方眼中的一丝讥讽。冷漠的安静蔓延开,这场面亲昵得很陌生,陌生得有种杀气在缓缓流动。
  我凡事慢一拍这才回过神来,有点呆地问:“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他没有开口,倒是身后的老四笑出声,笑得气息不稳。
  “救?”少年兜帽下的那一双眼睛犀利得太过没有圆润感,都是满满的空冷,他开口时的语气少了平仄感,平得很乏味,“我的任务是带一个人回去,至于是死的还是活的没说。”
  “老六啊,呵……你捡来的那个小子真是搞笑,哈哈……咳。”老四低喘了一声,但姿势却没有丝毫变化。
  我僵在他们中间,老四的话我自动忽视八成,因为脑子的晕眩更重,有点呼吸不畅地说:“那先带四哥回去,对了,先打晕他。”
  “喂,你……”老四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都没看清楚他们消失在哪里,只是当我跌坐在地上艰难地呼吸时,一抬头看到兜帽衫的那个孩子已经将老四扛在肩上,像是扛着一袋没生命的沙包,我有点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回去。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四哥对不起啊,那些药的含有蛮多的麻醉剂,所以硬撑着对你的身体实在没益处。”都已经是极限了,还逞什么强,吃那么多米菲的安眠药剂还能说醒就醒,你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扛沙包的人冷冷望了我一眼,才不咸不淡地说:“你不仅很弱还很蠢。”
  我呆愣愣地笑着目送他,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地对走出去的他说:“是吗?不过,雨,还是谢谢你啊。”
  雨停下脚步,只是停那么几秒,然后头也不回就消失在我眼前。空气中的锈冷还残留着,我的笑容带着一种怪异的情绪挂在脸上,身体突然疲软下来,我跌到地上蜷成虾米,另一只手把断裂的骨骼接回去,灵线透过皮肤缝合断裂处,“真是痛痛……痛死人了,你们果然都是痛感神经失调,痛……”
  安静无人的小深坑里,有一个似笑似哭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混蛋啊,臭小子,一个个的白养你们这么久了,白眼狼啊。嘶,疼疼疼。”
  手腕处的剧痛拉扯去我大半心神,几绺头发有些黏腻贴在颊边。我侧躺在地上,脑袋的眩晕感重到让我连痛与不痛的界限都混淆。
  这是我至古街安定下来后第一次又回到那种现实与幻想混乱的状态,这个世界在我眼里渐渐在扭曲,这种脆弱的状态会让我开始奇怪。
  算了,只要老四没事就行了。起码我身上的那些神出鬼没的藤蔓会在危险的时候自觉的出来保护我,我轻喘着气,眼前有些发黑,阳光投射在这半片黑暗里很明亮,可我还是觉得很冷,昨天晚上被冻到的身体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温度。
  我轻合上眼睛,又地困难睁开,努力望着那些轻盈而透亮的光线。看了一小会,才挣扎着坐起身,随便找一个支撑用的突出面倚着坐,手腕处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起码能动了,但是痛楚还在,只能耷拉着。这句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一只手环着弯起的膝盖,将下颔搁在膝上,十足小孩子没安全感的姿势。
  这个姿势,只是让疲惫到极点的身体更省力而已,我不得不坐起来,很怕一旦睡着血液就会冻僵让死亡更早一步来临,冻死很多都是在睡梦中,那种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身体的难受拖累注意力的集中,我双眼发直地瞪着半边坑上的一个个光块在跳舞停歇,很剔透的一层橙白色。有些孤独,有些无聊地看着。
  嘴里含糊地习惯性数着数,“2001、2002、2003、2009?2030……“
  数到……一万?!
  陷入那片人生灰暗的记忆中,老朋友的怀抱比太阳温暖,他文气的语速慢悠悠地在我耳边说,数到一万吧,数到一万我们就回来的,回来接你。
  “两千零九十一?三千吗……真是骗子啊。”我有点抱怨地轻声说,“你明知道我容易集中力涣散,你明知道我有记数的精神障碍,你明知道我一旦数数进入上千就会不断搞混,你明知道我永远无法正确地从一数到一万。”
  对着外面的阳光露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只要一直数不到一万就会不停地撑下去,那怕你只多撑一秒。“真是骗子,一个两个都任性到我心力交瘁。”
  所以说交到损友就是折腾你一生的事,偶尔想起他们,很想对他们说千万不要往我墓碑前放黄·菊花,真要放菊花也得放小雏菊,清秀可爱一点。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回去一趟,至少托个梦吧,梦里该说些什么呢?
  我光是幻想那个场面就很愉悦,身体的痛苦也减少了些。仰起头望向天空,视线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