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哧——”
  “我,说,想吃什么,舅舅给你买!”
  “哼哧!”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三哥牵着一头猪,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我还不时向那猪嘘寒问暖。
  路人不禁纷纷侧目。
  “这人莫不是把猪当成自己的娃儿了?疯了疯了!”
  “啧啧,我还见过更诡异的呢!”
  “哦?道来听听!”
  “听说那贵富吴老爷被活活掐死了,杀他的竟是画中的女子!你别不信,这会儿正在公堂上审着呢!”
  ……
  五哥听不下去了,只觉自家少爷那昂首阔步的愚蠢模样让人欲哭无泪!正当他想上前阻止少爷,那猪突然“哼哧”一声,发疯了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我,等等舅舅——”
  二哥探疾步追赶。
  待我安静下来,二哥探这才看到高悬头顶的四个大字:“明察清廉”。他们竟来到县衙外了。
  “我,莫非你想进去溜达溜达?好,舅舅成全你!”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二哥探不顾众人讶异的目光,抱起我向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去。
  还未挤进来,便听大人声如洪钟,质问道:“吴氏,你认定画师为凶手,可有人证物证?”
  “大人,人证物证俱在,您可要为为妇做主啊!”只见一身孝衣的柳如眉形容枯槁,话未落定,已掩面而泣。
  “冤枉啊,大人!”另一边,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双膝跪地,脸上写满了冤屈。
  大人微微蹙眉:“吴氏,还望先呈上证物!”
  柳如眉抹去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道:“大人,张贤已在堂外等候多时了。”
  “带张贤!”
  随着大人一声令下,两个衙役穿过拥挤的人群,将张贤带上公堂。
  张贤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喊道:“大,大人……”
  “张贤,你是否亲眼见到画师刘长鹤将你家老爷杀害?”大人厉声质问。
  张贤猛一哆嗦,惊慌地点了点头,但旋即摇了摇头,他道:“回,回大人,小人见到了,啊不不不,小人并非亲眼见到……”
  “大胆张贤,竟敢愚弄公堂!”
  大人惊堂木一拍,吓得张贤顿时面如土色,他连连解释:“大人,小人确实见到老爷被害,但,但却没有看到刘画师……”
  “当日的情形如何?”大人探身询问。
  “事情是这样的……”张贤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
  当晚已入三更,东厢卧房里的夫人柳如眉见老爷还未回房,便差张贤前去西厢书房请老爷。
  张贤提了盏灯前去,岂料他前脚刚踏入西厢,就远远地瞧见书房虚掩的门里蓦地闪过一抹白色身影,在惨淡月光的照射下,愈发显得诡异。张贤骇了一跳,考虑到老爷的安危,他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书房里黑漆漆的,除了书案前老爷模糊的身形,一切都好像被浓黑的墨汁泼染,冷森而可怖。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异常之处。想到方才或许是他眼花,张贤稍稍放下心来。他喊了声“老爷”,没有人应声。
  以为老爷睡着了,张贤便点燃蜡烛,这才看清老爷趴在书案前,面前还摆着一幅未写完的字。张贤上前去请老爷,可老爷仍没反应,他扶上老爷的肩膀,岂料惊恐的一幕发生了——老爷身体僵硬地摔倒在地!
  老爷双目圆瞪,视线掠过张贤的头顶,直直落在某处,好像在看什么东西。张贤颤颤转过头去,在摇曳烛光的映照下,那幅被老爷视为珍宝的画像此时此刻竟空余一块白布,画布上的女子不知所终。
  一时间,张贤只觉头皮发麻,莫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惊呼一声便直挺挺地晕厥过去……
  大人搓了搓手,正色道:“你的意思是杀害你家老爷的凶手正是那画像中的女子?”话一出口,大人便觉不妥,这女子如何能从画像中走出?
  可张贤闻言,忙不迭点头:“大人,小人句句属实,不敢妄言啊!”
  “你为何如此肯定?”大人又问。
  “大人,实不相瞒,小人曾和老爷亲眼目睹这画中女子在凉亭翩跹起舞!”
  “什么?!”大人只觉不可思议,略显惊惶,但转而咳了咳,佯装镇定地问道,“你快快道来!”
  “那晚月朗星稀,小人伺候老爷回房,岂料刚走出书房,便见凉亭处有一白色身影,柳袖如云,身影婆娑,翩跹起舞,宛若仙人,俨然是那画像中的女子。小人当时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儿叫出声来。老爷倒很淡定,说是不要打扰仙人的闲情雅致,愣是观赏片刻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说着,张贤仿若又想起了当夜的情景,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见众人均凝神屏气,又接着道,“老爷遇害那日,小人醒来后便立刻将所见之怪事告诉夫人,夫人当即派人查看画像,谁知画像女子还在,只是……”
  张贤咽了咽口水,牙齿打颤道:“只是画上那女子指尖染血,嘴角噙笑——”
  听闻张贤的陈述,在者无不不寒而栗。
  二哥探怀抱我,目光游离,仿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一时间公堂上静谧得只能听到彼此狂乱的心跳,良久,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才被柳如眉的嘤嘤低泣打破。
  大人缓缓回过神来,正色道:“那幅画像现在何处?”
  柳如眉呜咽道:“大人,为妇也已带来。”
  “快呈上来!”
  柳如眉向听审的一个仆人使了眼色,对方立刻将怀里的画卷递给衙役。衙役当众展开画卷,果真瞧见一白衣女子,殷红的嘴角噙着诡异的笑容,右手指尖被猩红的血液晕染,与那张贤所说无二,当真是恐怖得很。
  众人顿时哗然,宛若炸开锅般议论纷纷。
  二哥探眯起细长的凤眼,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
  “这,这……”大人看后,不禁咂舌,这等怪事当真是闻所未闻。好在他断案数年,还是有点儿理智的,因而说道,“仅凭这幅画像和张贤的一己之言,还不足以证明画师就是凶手,更何况当日有人作证,画师身在画坊,并无作案时间,倒是吴氏和张贤,你们主仆二人嫌疑最大。”
  柳如眉闻言,微微一颤,缓缓解释道:“大人,为妇的贴身仆人秋月可为为妇作证,那晚为妇已就寝,并未踏出房门一步,事后更是和秋月一同前往书房。”
  大人拧眉,将目光转向张贤:“这么说来,你倒是有杀害吴老爷的充足时间。”
  张贤猛地磕起头来,砸得地板“咚咚”作响,他呜咽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对老爷感激涕零,怎会谋害于他啊!”
  大人看着堂下三人,难以决断。莫非吴青松的死果真与那画像的女子有关?
  正当大人一筹莫展之际,堂外却倏忽传来响亮的“哼哧”声,大人大喝:“是谁扰乱公堂?”
  只见一白衣少年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刚才“哼哧”的正是他怀里的猪。
  大人嘴角微微抽搐,甚是无奈:“你又是谁?”
  二哥探眉头轻挑,笑道:“还望大人赎罪,我家我饿了,想要来寻点儿吃的。”
  被二哥探这么一搅和,公堂上原来笼罩着的恐怖阴云顿时烟消云散,众人也忍俊不禁。
  不过,大人却神色沉重,以为他是疯子,喝道:“来人,快将其拉下去!”
  “且慢——”未等衙役有所动作,二哥探便眼神一厉,扬声阻止,“大人,我家我说他嗅出了点儿阴谋的味道,大人难道不想听吗?”
  今天遇到的怪事接二连三,大人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二哥探温柔地抚着我的脑袋,徐徐说道:“这画像中的女子都可以走出来杀人,我家我又如何不能窥探个中蹊跷呢?”
  “如何说起啊?”大人如今已是黔驴技穷,不妨听听这人的疯言疯语。
  二哥探颇为神秘地说道:“我家我说了,他现在肚子饿了,不愿多说,待他填饱肚子——”他表情倏忽一转,眼神凌厉地继续道,“定将凶手公之于众!”
  众人听得糊涂,但又被其周身所散发的强大气场所震慑,觉得或许这头被少年捧在掌心宠着的猪真有其神通广大之处。
  “你的意思是?”大人诧异。
  “给我一日,今晚三更便会真相大白!”二哥探胸有成竹地说道。
  大人甚觉荒谬,但又束手无策,因而惊堂木一拍,道:“好,就给你一日,若到时还未查出凶手,那么,等着你的将是牢狱之灾!退下——”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散去,刘长鹤也缓缓起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柳如眉又抽泣几声,被秋月和张贤二人扶起,缓缓向堂外走去,擦肩而过时她扫了眼二哥探,只觉对方是个疯子,不可理喻。
  “夫人难道不请在下和我到府上一坐吗?我和我若是能解开老爷的被害之谜,讨口酒水也不为过吧?”
  柳如眉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勉强笑道:“那就请少爷与为妇一起回府吧。”
  “哼哧!”我好像得知自己将会大鱼大肉吃个够,不由得叫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