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仍然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想问我笑什么?”
  “嘲笑,还是得意?”
  她继续说着,“难道我不该笑吗,情敌的孩子没了,哟,还是因为我没了的,看你在这里感伤弄情的,不好笑?”
  他掰过她的脸,的瞳眸死死的将她看着,“张云逸,你有没有心,就算是别人的血肉,被你看到了你也照例无情?”
  云逸敛起笑,“难道你为了证实我是否无情还去帮人孩子弄掉了,把血肉拿给我看?”
  看他明显黯淡强行压抑住心头愠怒和愤恨的神情,她心中波澜四伏,表面却不为所动,“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要不你试试?”
  他的手下移到她的下颚处,眼神锁住她的瞳眸,薄唇缓缓地吐出:“你根本没心。”
  云逸浅浅地嗯了一声,躲过他隔着薄茧的手指,拿了一件外套就披在身上,头也不回地拧门就走。
  天渐渐有了暗色。
  云逸站在艳阳雪纷门口,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无渃。
  她环胸在前,神情淡然,“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无渃把一份报告交到她手中,似笑着,“其实不用报告,你直接告诉他,他也会信的。”
  “信,怎么信?”云逸低眸翻了手中的羊水DNA报告,“那娃娃没了,还怎么信。”
  “没了?”无渃静默了一会,淡淡地问:“什么时候没了。”
  “昨晚。”她的嗓音缠绕着隐隐地冷意,“他昨晚就没回来,陪了那女人一宿吧——不过我不在意。”
  无渃似笑着,也不去戳穿她假装的无所谓,径直去了吧台。
  调酒师休息了,他直接自己上,拿器皿调饮料。
  云逸趴在柜台上,单手托住下巴,眼睛扫着那份报告,“话说你这个怎么搞来的?”
  “把那女人搞麻醉,去医院抽羊水就行了。”
  她的视线渐渐移向了最后的结论,看完后眉头蹙紧,“是……父亲是秦四?”
  “99.99%。”无渃说。
  “东西放你这里吧。”云逸顺了顺垂下的卷发,嗓音透着疲惫,“有点困,我去睡觉。”
  “现在五点把我叫到这里就为了送个东西,你和我说去睡觉?”无渃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显然不是愉悦。
  她顿了顿,“我四点多从安源跑出来也没地方去没人说话,正好黎拉出了这档子的事,就想起你之前搞到的亲子鉴定。”
  “嗯,所以。”无渃放下调酒器,眼皮也不抬,“又和他吵架了,所以溜出来。”
  “他问我黎拉的孩子是不是因为我而掉的,我说应该算吧……”云逸无奈地耸肩,“我们很少吵架,通常都是冷战。”
  “应该算吧,是什么意思?”
  “唔,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反正几天前我去找过黎拉,明里暗里地告诉她我知道孩子不是欧南的,她应该就是因为这个掉了的吧……”
  云逸的笑淡薄,甚至是嘲讽,“所以不管怎么说,和我有点间接关系吧。”
  “……”无渃薄薄的唇勾起几分的弧度,“这算几毛钱关系。”
  云逸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把跟前的计算器推给他,“要不你算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去了休息室。
  过了一会,他才想起来,他成了看店的?
  九点,清吧开业,蕙兰和店员陆陆续续地来了,最后到来的是欧南。
  他换了干练的休闲一身,细碎的短发下是俊美的五官。
  “云逸呢?”欧南走到柜台,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了扣柜面。
  无渃应声抬头,“找她有事?”
  “有点。”
  “她在睡觉,不想被打扰。”
  闻言,欧南便收回手臂,转身迈开长腿,正欲抬步,身后淡哑的嗓音传来:“我说了她在睡觉,你找她有重要的事?”
  欧南笑了,饶有兴致地回:“她离开安源之前还死活不去睡觉,结果我们冷了站。”
  “你惹毛了她,睡觉只是个导火线。”无渃递了杯酒过去,眉头皱了皱,“你还没说找她什么事。”
  “她说黎拉掉孩子和她应该算有点关联。”
  “所以呢。”
  “带她去医院,道歉。”男人不疾不徐地话语渗着冷漠。
  无渃笑了起来,怪难得,讽刺嘲弄的意味极深,在他看来,云逸那样一个性子傲的人,会和黎拉道歉?
  况且,这屁事也和她扯不上关系。
  无渃冷淡地盯着欧南,唇上仍噙着淡得可有可无的笑,“兄弟,你觉得她道歉的几率是几成?”
  “一成。”欧南淡淡地回,眸底暗色浮现,“让她去看看就行,黎拉自杀好多回了,如果孩子这事真和云逸有大的关联,估计逃不脱法律的责任。”
  “你保不住我保。”无渃嗤嗤的笑,“我保不住,我替她担责。”
  欧南的眸色又暗了几个度,禁不住摸出了烟,边燃边道:“我让人调查了,到底是谁弄的。”
  “既然这样,等结果出来后再说。”无渃的面上仍然冷漠,“我不会让她和任何人道歉,她不欠谁的。”
  欧南还想说什么,冷峻的眸无意间瞥见了不远处的云逸。
  她刚睡醒的模样,却一点都不迷糊,不疾不徐地走来。
  云逸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看着无渃,看着他无法对视别过目光。
  她欠的人只有他了。
  欧南的话一下子堵住了,倒是她先开了腔,偏过头一脸温静,“要我道歉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昨天答应你留在烟城,所以也不像哈巴狗似的贴着讨好了?”
  “小云。”他的嗓音低沉,蹙起英眉。
  “别这样叫我啊,我的确是留在烟城不离开但不代表和你有什么关联。”云逸浅浅地笑,“也没过几天就开始让我倒贴了,还去给你的小情人道歉。”
  “如果你认为这件事和你有关的话。”欧南的薄唇噙着无奈。
  “哦那好吧,我去道歉。”
  出乎意料的,云逸爽快地答应,似乎认为与其扭扭捏捏地被迫答应还不如爽快些。
  只是她凉凉地一笑,摸了摸脸颊,“好,我道歉,但是欧南你的那些错误你就算向我道歉也永远得不到原谅。”
  顿了顿,她又回了个基本没什么弧度的笑,“不过你惹我不高兴了,按照承诺我的确不该离开烟城,要不我直接死了葬在这里,也不算违背承诺。”
  反正她被男人禁锢在这个城市,是生是死都一样。
  听到死的字眼,欧南不禁掐紧了手中的烟,烟草摩擦的声响很小,但三人之间基本没动静所以还是入了耳。
  他觉得和她共存的呼吸都是痛的。
  云逸不再理睬,笑吟吟地偏头看向无渃,“成新的调酒师了啊,我先去趟医院,回来后你多教教我,让那个调酒小哥教的话他总脸红。”
  无渃的余光不经意地瞥了瞥欧南,淡淡地开腔,“你的意思是说我脸皮厚。”
  “唔,没有啦,我先走了,你帮我照顾下店,蕙兰人呢?”
  “在隔壁店里的洗手间大号。”无渃微微撩起唇角,“这里的马桶被人吐了,可能堵起来,水道工人九点半才上班。”
  云逸又笑着回了几句,才对欧南说,“走吧,去医院。”
  扔完这句话她一溜烟地先出去了。
  男人抿着涔薄的唇,眼底的情绪说不透。
  路上,他的问始终没有出口。
  刚才她和无渃的对话,平常,世俗,再普通不过竟然让他生了前所未有的羡慕。
  这两个人都是欧南最亲密的,他对他们的了解很深,却不曾想到会有今天极其平常的细节。
  也许他们相处都很平常,在欧南不在的时间里。
  到了医院,云逸没有丝毫的扭捏和做作,她坦然,而且无所谓,看起来像是她真的和流产这件事有很大的关联。
  “要是不愿意的话,就不去了吧。”
  走到门口,欧南拉住她的手腕,隔着手上的薄茧触碰到她腕上的刀疤,心微微一颤。
  云逸不吭声,也没甩开他的胳膊,而是推开了房门。
  一切如同她所想象的那样,病房是混乱的,护士医生唯唯诺诺站在旁边。
  正在摔盘子的黎拉看清门口的两个人时,眼中闪过异色,见门口的女人一脸平静,她竟然有些惧色。
  云逸仍然平静地走了过来,穿过地上的狼藉,视线毫无保留地落在黎拉身上,似笑非笑,“黎小姐,听说你掉孩子和我有关系,我是来道歉的。”
  顿了顿,她不顾黎拉脸上惊奇的神色,颇郑重地道:“对不起。”
  黎拉怔住,她攥紧衣袖,“你在和我道歉?”
  “怎么,没听见,还要我再说一遍?”
  云逸不浅不淡地笑,直接上前欠了欠身子,音量提高,“对不起。”
  门口的男人眉头皱紧,大步来到她的身后,手握着她的腕,“够了,小云。”
  云逸感觉到手上的力量,也没有转头,“怎么能够呢,如果黎小姐还没有听到的话我还可以再说哦?”
  黎拉睨着她,心中虽有疑惑更多的是愉快。
  “黎小姐怎么不说话了,看来是没有原谅我,那不如我给你跪着吧?”
  云逸笑着说,眼底全然没有一丁点的笑意,全剩下冷淡,嘲弄,还有隐隐地说不出的情感。
  她上前两步,也没有踢开跟前的瓷碎片,膝盖一弯欲跪下去。
  腰际却生来了反力,她的身子往后仰去。
  欧南直接将她揽在怀里,紧紧地扣住,低着黯淡沉沉的眸色,“小云,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