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照顾你又怎样,护士也一样可以,就算我留在你身边,你又不能做什么。”
  “是不能做。”他的眼眸愈而冷了下来,“看着你,不可以?”
  她呼了口气,“有意思吗?”
  “没有意思。”他低低的笑声在她的右耳侧响起,像是很久以前床畔的蛊惑,“可是我没办法,我想得到你我要不择手段。”
  “我们不可能!”
  “这样说有凭据吗。”他勾起无畏的笑,“因为你和他领过这里的证是合法夫妻,因为你们有孩子?”
  “这两个因为还不够吗?”
  “那我问你,你爱无渃?孩子是他的?”
  她忽然觉得,斟酌好所有的词句,盛装归来,在他面前也可以溃不成军。
  大脑仅仅不到一秒的迟疑,她咬紧牙关,双目平视,“是。”
  “既然是,为什么要让孩子隐瞒自己的年龄?为什么你会在来到奥地利的几个月后就和他领证结婚?”
  他的一步步逼问像是把她逼到了悬崖,她如果说实话她可以平心静气,如果说谎的话还会遇到悬崖。
  “既然你觉得是你的孩子,就去弄一份DNA检测吧。”她干干脆脆的说,“拿去烟城做,或者在这里,都行。”
  她没有说谎只是避开了回答,他盯了她好长时间也没发现任何的破绽。
  DNA检测,呵。她这么有把握的样子,让他再次陷入了两难。
  “如果孩子是你的,那你就全部带走。”云逸说得云淡风轻,“如果不是你的,就认命吧。”
  “所以,连你也不确定?”男人的嗓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不确定的原因是四年前你和我的那个晚上过后,很快又和他承欢?”
  云逸的手指掐入手心,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地说:“是。”
  他们已经离婚她不算违背道德,欧南阖着眸,嘴角噙着的淡笑渐渐苦涩,“好……好。”
  他早该想到的他们结婚的原因是因为孩子要顺利出生,不能背上杂种的罪名。
  云逸没有留指甲,但手心已经出了血,她摸到了湿润,没有吭声,悄悄地用纸巾擦掉。
  说谎原来这么难。
  男人幽深的眸一直盯着她看,薄唇扬着薄薄的笑意,眼底却是无奈而生的寒意,“是我对不起你,没关系……孩子不是我的也没关系。”
  本来就是他该死没有好好地宠她,得到这么多的报复也是活该。
  可心底如藤蔓缓缓上升的痛怎么样也抹不去。
  云逸表面上镇定如水,内心早已溃不成军,她连出声都怕被发觉异样,压低了嗓音:“饭吃过了,我先回家一趟,看看孩子。”
  他不说话,淡漠的眸轻轻地抬起。
  她上下牙关不知如何咬着了舌,微痛传来,开口也是含糊,“不行的话……我就留下来,把你所需要的事情做好……”
  “不用了,我想回去,不喜欢呆在医院。”他微微颔首,出奇地淡然,“你也去看孩子吧,大宝看起来很调皮。”
  云逸嗯了一声,迟疑了好一会才离开。
  欧南始终在心里琢磨她之前说那句话的神情动作。
  【既然你觉得是你的孩子,就去弄一份DNA检测吧。】
  呵,DNA,四年前他手中拿着一份别人的DNA,那是置他于深渊的寒冷。
  现在,她又说做DNA。
  其实不重要,就算孩子是别人的,他也一样可以视为己出,他要的是她。
  云逸离开后的一个小时后,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与其说是被推,不如说是踹。
  紧接着响起无渃严厉的呵斥:“你的脚长还是怎么,把门关上,重新来。”
  因用脚踹门被表哥训斥的托尔斯泰甩了甩头顶的卷发,一脸不情愿地退到了门口,把门带上后又用手乖乖地敲门。
  欧南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戏,等对方敲足十声后才说了句进来。
  托尔斯泰头低着,身后跟着无渃,置后的是在餐厅的同伙青年。
  “小云呢。”无渃扫了眼病房,视线落在病床上的男人。
  “回去带孩子了。”
  “什么时候走的?”
  欧南似笑着,“不是很久,我一直在等她。”
  四年他都等过来了。
  无渃听出欧南永不言弃的弦外之意,淡淡笑着,把托尔斯泰往前方一推,沉声道:“道歉。”
  不等对方开音,欧南先笑,“我就是说着玩的,你还真带来了啊。”
  “不是你说要从道歉做起嘛。”无渃面不改色,“他欺负的人太多,也不能挨个挨个来,但你这边肯定是要道歉的。”
  “孩子嘛,谁没有青春叛逆期啊,十几年前我还和你一起打完架抽同根烟呢。”欧南笑了,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是这打架啊,还得分人,你说你不管对方是谁就挥上去……”
  托尔斯泰的脸上全是不耐烦的神情,冷冷地瞪了一眼,用生硬的中文道:“你以为你是谁。”
  “先不管我是谁,反正你现在被押着乖乖来给我道歉,你说是吧。”欧南学云逸的笑眯眯完全能以笑气死人的样子。
  他学上了,也就懂云逸每次笑眯眯的,云淡风轻地,自己半点气没动把对方气得半死。
  托尔斯泰久居本地,不懂祖国语言的精髓和笑面虎,他握紧拳头,“别再让我单独看到你,一个只会让秘书保护的懦弱男人!”
  话刚说完,肩上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下,无渃低低沉沉地道:“臭小子,老实点。”
  欧南想这下英明全被莫振拿下了,他不出手,在小青年眼中就是个战斗力为零的渣渣。
  而他们向渣渣道歉,越能激起斗志。
  “道歉吧,小子。”欧南散漫地一笑,兴致勃勃地等着这次的道歉。
  托尔斯泰头扭过去,“你不就是有钱的大亨,有资格让我道歉?”
  “哦?你不会就因为见我不爽才上来搅合的吧。”
  “不过是个用黑卡的男人,你除了炫耀还能干嘛?”
  欧南想起自己的那张黑色的卡,他很少刷,之前给了云逸,但她还回来后他就一直用着呢。
  因为这是为数不多的纪念品之一。
  无渃抬手按住托尔斯泰的肩膀,“道个歉,然后走人。”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托尔斯泰倔了,他扯了英文:“我来这里看他就算不错的了,你还要我怎样,你认为你有资格逼我做这些?”
  无渃的眸中闪过异色,眉宇间浮现着阴鸷,“没有资格?”
  他低低沉沉的中文发音,全然落进托尔斯泰的耳边,成熟男人做事稳重又有自信的把握。
  托尔斯泰比其他同龄人经事却终究抵不过年长自己的表哥,他愤愤地骂了句fu.ck,仰起头,“你就是个无情的吸血鬼,总有一天我要夺回我该有的。”
  “期待。”无渃淡笑,对他孩子气的语言并不为动。
  托尔斯泰最讨厌这个男人镇定自若的样子,他气鼓鼓地喘了口气,不情愿地把头低下,对床上的男人说:“sorry。”
  戏码一转,欧南从他们表兄弟的话里反应过来,薄唇勾着轻薄的笑,“就这个?”
  “你还要怎样?”托尔斯泰睁大棕色的眼睛,瞪他。
  “中国人有跪下道歉的传统。”欧南敛起所有的神情,皱起英挺的眉,“你明白?”
  他笑,假笑也好,都比现在寒冰似的五官要亲近,托尔斯泰微微一愣,他觉得自己可以被这个男人就地冰起来。
  他禁不住想退后,但后面有令人讨厌的表哥也是冷峻着脸。
  身为十几岁的少年,饶是再疯,他也持不住。
  托尔斯泰喃喃重复着:“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跪下?”
  无渃轻微地皱了下眉,视线落在欧南的身上,回给他的是差不多寒意的目光,深邃,幽暗。
  他懂了,这个兄弟在向他宣战。
  可自己并没做什么。
  无渃听到自己的手指被别出骨动的声响,他喉间的言语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欧南,你想干什么。”
  欧南眯起漂亮的眼眸,唇际泛着冷淡的嘲意,“做我想做的事情。”
  无渃的嗓音被压得黯哑,“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欧南重重地拖长了音节,“不让自己委屈,对吧?要是在从前,谁给我一刀,我能还百刀上去,你的这个兄弟,让他跪下道歉已经算容忍了。”
  如果起先托尔斯泰被这个男人似笑地样子所鄙夷的话,那听过他说的话后,带上全身戾气的震慑,少年无法不畏。
  托尔斯泰腿到无渃身侧,声音想硬却硬不起来,“表哥,我真的要跪下吗。”
  无渃瞥了眼这个快赶上自己高的青年,始终没叫表哥的嘴也开了口。
  他淡笑了下,“我带着他们先出去。”
  言外之意就是让他跪下,把其他人驱散。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种事自然不能多一人看到。
  托尔斯泰紧紧攥住无渃的衣角,几乎声嘶力竭,“哦!不,我父母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跪下,凭什么对他!”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无渃的薄唇轻轻地溢出。
  “你保不住我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保。”
  无渃拿手松开了托尔斯泰攥紧的手,嗓音森冷:“你要是觉得我保不住你,就找安家其他人去保。”
  他已经拿出了面子,情分想顾忌这个表弟。
  托尔斯泰忽然指着欧南:“你到底是谁!”
  欧南的背微微靠后,一半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身上,“是谁不重要吧,不过我姓欧而已。”
  而已。托尔斯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欧氏……在澳洲纵横的欧家,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