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莉不是很情愿,但并不忤逆,乖乖地坐在云逸身侧,好奇地打量,“云姐姐,你是开飞机回来的吗?”
  云逸偏过头,淡笑:“我是坐飞机来的。”
  “哦,我记得姐姐你以前借过阿远的飞机,可真好,阿远都不让我开飞机。”
  入座的顾深远淡笑,插了一句:“莉莉,我不是带着你坐飞机玩了很多地方嘛,你不是驾驶员,不能自己开的。”
  黎莉哦了一声,埋下头,等着他们那份小龙虾上来。
  欧南把剥好的虾仁递进云逸的盘中,又看了眼她身侧的黎莉,并未出声。
  黎莉拧眉,小嘴撇着,“阿南你为什么不剥给我吃。”
  欧南的手一滞,僵硬住。
  黎莉又不满地继续输:“你们怎么都喜欢云姐姐啊,阿远借飞机给她,连阿南你也剥虾给她,不剥给我了,你以前都……”
  “莉莉。”顾深远略带严肃又警告地口吻说,正色的瞬间又温言:“你要甜点吗?”
  黎莉点头,注意力很快转移到甜点上。
  剥着龙虾的云逸手下的动作慢了很多,不知是因为饱了的缘故,她忽然感觉口里没滋没味。
  欧南察觉到对面小女人的不对劲,也顺着话说:“小云,你也要甜点吗,我记得你喜欢松糕。”
  云逸还没说话,旁边的黎莉已经把话接了去:“我也最喜欢松糕了,阿南你知道的。”
  欧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云逸听完黎莉说的话,面色竭力隐藏不自然。
  欧南沉默了一会,“那点两份。”
  服务员过来后,边说边记:“……松糕,两份……”
  云逸过了半晌,才缓缓从唇中吐出,“我不喜欢松糕。”
  欧南微微一怔,手指扣着桌子,“那喜欢?”
  “souffle。”她淡淡的吐出一个单词,又抱歉地笑了笑,“在奥地利说习惯了,要一份这个有吗,蛋奶酥。”
  黎莉在旁边提醒,“那云姐姐,你不要松糕了?”
  云逸笑着点头,“是啊,不喜欢。”
  “可是阿南说你喜欢……”
  “可能他记混了,你不是很喜欢吗,他记得你的,就好。”
  她慢条斯理甚至笑眯眯的说着,室内温很舒服,但欧南还是感觉到对面的冰凉。
  餐厅不大,但甜点都有的。
  服务员离开后,欧南焦距的目光始终停落在云逸的身上,似是探寻地笑着。
  气氛渐渐微妙。
  顾深远打了圆场,直接跳开话题,“小云,你在奥地利的生活怎样,西欧那么多国家,我也喜欢奥地利。”
  “还好吧,美食很多,但很容易腻,就是souffle不觉得腻,每次去餐厅换口味都会点,无渃总笑我。”
  云逸又说了些奥地利的生活,其中带了不少无渃的名字,完全把手中的虾,和对面脸色愈发沉暗的男人给撇下了。
  “不吃了吗?”欧南淡淡地问。
  她觑了眼盘子里还剩一半的红油油的虾,摇头,“饱了。”
  “刚才不是还说可以一个人吃完一大盘。”他的口气随意却带着不露痕迹地咄咄逼人。
  “吃不完,当然有很多原因的,可能太累了,也可能这家的口味不太好。”云逸不怕他,慢条斯理地陈述,“你要是饿的话我再陪你去吃点别的。”
  之前她在画展仍然孜孜不倦的没有累的痕迹,这家餐馆在下午时人还很多生意很好,口味也一品,显然,她的理由太不易信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伸手去取包,腕忽然被拽住。
  抬头撞入男人蘸墨般的眸子,深沉,幽邃地将她看着。
  云逸淡笑,“不走吗?”
  “你不吃甜点了?”欧南问。
  “不吃了,这家排队挺长时间的,留下给黎莉吧,她口味和我很像,蛋奶酥说不定也会很喜欢。”
  顾深远也提醒:“都已经等了,不妨再等等。”
  云逸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男人有力的手。
  她提包就走,脚步是不明显的快速。
  “你结账。”欧南对顾深远撂下一句话,匆匆追了上去。
  顾深远始终保持儒雅的淡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怎么看也不协调。
  这两人的性子怎么就能在一起呢。
  他略嘲地笑了笑,盯着对面的黎莉,“莉莉,以后不要多说话。”
  黎莉哦了一声,很乖巧的样子。
  云逸听到身后男人喊她的名字,竭力克制嗓音的低沉。
  走到车旁的她顿了顿,停在原地,转过身,见他阴郁着俊脸,她扯出一个淡笑:“你还跟来了啊,我以为你要继续留在那里剥虾呢。”
  欧南蹙着眉,开了车门,“先进去,外面风大。”
  她忽然感到鼻子很酸,到底为什么呢,这个男人叫她如何是好。
  云逸坐了进去,手交在一块,阖着眸佯寐。
  欧南坐了进来,却没有关门,云逸瞥了眼,“不关门准备走吗?”
  “过会的,酸劲太大,透透风。”他只淡笑,脸上却是严肃认真。
  云逸恼瞪他,冷笑了声,“哪来的酸,我怎么没闻到。”
  欧南按了按钮,车门关上后,他先俯下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又别过她的脸强迫同自己正视。
  他认真又一字一顿,“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不要憋在心里自己生闷气。”
  “没有。”她冷笑。
  都二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
  “不问的话,就当刚才只是吃了一顿饭,什么都没发生。”欧南便不再勉强,挂挡起步,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
  快到目的地时,闭眼休憩的云逸忽然开口:“这次画展结束,你以后不要来找我和孩子了。”
  他猛地一个急刹车,避开过马路的小孩,化险为夷后他才问:“怎么,画展结束觉得我没用了,所以一脚踹开。”
  “没有,就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很别扭。”
  说朋友吧,他吻她抱她甚至还有过一夜,说男朋友吧,她是接受不了的。
  欧南似乎动她没头没脑的一句,默然良久,缓缓地问:“你对我不满意?”
  “也许吧,比如刚才那事,你别打断我,让我继续说。”她见他要打断的意思,提醒了句。
  顿了顿,又继续说:“照黎莉说话的语气,说明你经常为她剥虾,可能不是你们单独吃饭,可能你是因为孑身一人所以才和顾深远一家处得近,可能你觉得黎莉心智不全不需要避讳,但。”
  她字字清晰,有条分明,“但我看着心里就是不舒服,你认为是吃醋也好,不悦也罢,我就是不喜欢这样。”
  好像也没大不了的事,他们没吻没怎样的,就是剥个虾,知道黎莉爱吃的口味而已。
  但身为女人,就是小心眼。
  欧南隔了良久才说:“刚才,你真的是不喜欢松糕吗?”
  他记得她明明是喜欢的。
  “不是,我仍然喜欢,但蛋奶酥更让我喜欢,毕竟它口味醇正也不招多余的人喜欢。”
  到了画展门口,欧南发现手心被捏出汗来。
  他听她说了那么多,无非是告诉,他们间不可能。
  云逸先下了车,并且关照男人不要陪她看不喜欢的画展了,她一个人就行。
  欧南坐在车里,微微阖着眸,思索她之前说的话。
  这四年前,发生的变故太多了,你见过其他女人,了解她们,而我也熟悉无渃,熟悉他的一切,我们都介怀对方这些,你我针尖对麦芒,性格不合适,不如各自放过。
  性格不合适,呵。扯淡的理由。
  欧南呆在车内,眯了会神,偶尔从脑中蹦出一个让自己轻松解放的念头:放手。但头脑放松了,心就疼了。
  在画展呆着的云逸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她需要静一静。
  晚上回家后,依然看到按时送来的花,只是时间不再确定。
  云逸把整个人都陷入沙发中,想着餐厅发生的事情,黎莉无心之间说的话。
  感觉到有人过来,她微微抬头,略疲惫地道:“好饿,蕙兰,你帮我做份蛋炒饭或者面。”
  蕙兰把热好的牛奶先递给她,“你怎么了,把自己整得跟工作狂似的,小兰煞白煞白的。”
  云逸坐起来,摸了摸脸颊,勉强地笑:“可能是高兴吧。”
  “不像,我还不了解你嘛,是不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云逸顿了会,才说:“我和欧南说清楚了,把关系撇清理顺了,他也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男人嘛,追你一次两次三次都行,你要是再不给面子,当然不会厚着脸皮贴上来的。”蕙兰煞有介事地分析,“可是,你不像那种白莲花矫情女诶。”
  云逸跟没听到似的,头垂下来,长发遮盖住小脸,“我也不知道,我和他明明就不合适,二宝不喜欢他,我也不会忘记他对我造成的伤害,可是话说明白了,我好难受……”
  她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累了,埋头就睡着了。
  蕙兰叹了口气,起身去给她做饭,忽然发现门口站了一个男人。
  她还没惊叫出声,欧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直接进来,蹑手蹑脚走近了沙发。
  他注视着趴在沙发边缘闭眼沉睡的小女人,连衣裙被撩起,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白皙的小脚上有鲜明的红印,应该是刚磨不久。
  蕙兰小心翼翼过来,“你来做什么?”
  欧南没有回答,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拧着英眉,“她发烧了。”
  睡着的云逸呢哝着什么,不是很清晰,欧南俯下身子,拨开她的长发。
  紧闭着眼睛的她喃喃:“欧南……我还爱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