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站在无渃的跟前,拿着三杯酒。
  和之前一样,他要她喝酒,她爽快地喝了,喝完后把杯底举在他的眼前,但实际上显眼的亮着明艳欲滴的唇。
  她笑得也同样明媚,“嘿,无渃,你说给我发请柬参加你的婚礼呢?”
  他不说话,他这个闷性子。
  她只好讪讪地自问自答,“好吧,你的婚礼不邀请我就算了。”
  “邀请,怎么会不邀请。”他笑着说。
  场面一转,她参加他的婚礼,却看到新娘的面容,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云逸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听到耳边的嘈杂声。
  鼻息间还有烟熏的味道,她感到奇怪,原来只过了十几分钟,却都做了那么长的梦。
  她睁开眼睛,欧南写满担忧的容颜,眸子一瞬不瞬地将她望着。
  “小云,你终于醒了。”他的嗓音尽是慌乱,更紧地抱着她。
  云逸木然地别过视线,周围全都是人,各个脸上带着余后的惊慌和庆幸。
  火已经被灭了,连消防队员都没来,就熄灭了。
  “无渃呢?”她抓住他的衣襟,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样?”
  欧南的眼中闪过异色,“他……”
  不等他说完,云逸挣脱出了怀抱,“我去找他。”
  她的脚刚落地就感觉到无力感油然而生,若不是欧南拉着她,膝盖就要碰地上了。
  他皱着眉将她重新捞入怀中,“有人在找了,你去了也只会添乱。”
  云逸摇头,眼泪落了下来,“我看到门倒了下去……好像砸着他了,他没事吗?你告诉我他有没有事不要骗我。”
  欧南对着她的眸沉默,良久,他缓缓地说,“我们都找遍了楼上,没有发现他。”
  她的手一凉。
  “但是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尸体,你别担心,他那样高的身手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云逸冷冰冰地盯着他,若不是全身没有力气挣扎她不会拿他做倚靠,“既然没有发现他,那就继续找啊。”
  “没人了,那一层没有任何伤亡。”
  “欧南,你不觉得好笑吗?”
  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为什么好笑?”
  “你白天说的要他离开烟城,他应了,晚上说举办派对他也应了,结果就出了事。”
  云逸笑着,嘴角的那抹冰凉似乎能将人冻住,“你说怎么就那么巧,你偏偏不让我早早地去夜色,因为你知道,会出事?”
  “所以,你怀疑我?”他抿着唇角,有种无从辩解的无力。
  “无渃如果不是因为救我他不会出事!”她冷冷地道。
  恢复了元气,她趁男人失神的时候挣脱了他,下了车,却仍然不得不扶着车才让自己站稳脚跟。
  男人的大手扶着她,伴着低低的嗓音:“小云,跟我回去。”
  云逸甩开他的手,回过头来满脸全是泪水。
  她想起来了,无渃最后对她做的口型是,我爱你。
  最后的时间他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也许不是这三个,也许是让她好好地。
  这样一个宁愿在她身边守护却不说爱的男人,在那一刻还是承认了。
  “欧南,趁我还有理智,趁我还没确定无渃死了,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云逸望着对方,泪水凝固在脸上,一字一顿,“因为,我会杀了你。”
  她在他手兀然无力间挣脱出,缓缓的步伐走过去。
  火已经灭了只剩下了烟雾,她木然地站在门口。
  莫振带着小跑走到她身侧,摸了把汗,“太太,你别是要进去啊,里面我们都找过了,没人伤亡。”
  顿了顿,他补充说,“就算有人不幸,那也该找到尸体啊,这么短的时间内尸体不可能被烧成灰的。”
  话没说完,云逸抬首盯着他看。
  莫振被盯得毛骨悚然,那眼神太寒凉了,他下意识地道:“你进去也没用啊,还让我们担心。”
  “放心,我不会寻死觅活。”
  云逸目光的焦距不知锁在哪里,薄唇轻轻地道,“莫秘书,你说,我要杀了他,会坐几年牢?”
  莫振啊了一声,还想问的时候听到欧南喊他的声音。
  他一脸严肃,还是提醒云逸不要寻死觅活。
  欧南把莫振叫来,淡淡地吩咐,“你去调查是谁纵的火,这里的是不用你操心了。”
  “好的,总裁。”
  “你刚刚和她说了什么?”
  莫振一愣,“我怕太太想不开就劝了几句,然后她问我,说什么她要是杀了他,会坐几年牢。”
  “杀了他?”
  “是的,我想问她要杀谁的时候,你就叫我回来了,要不我再问问?”
  欧南猛吸了一口烟,淡淡地道,“不用了,你去办事吧,用最快的时间捉到凶手。”
  他站在车旁,漆黑的眸盯了会忽明忽暗的烟蒂。
  杀了他,会坐几年牢,她已经在考虑这些问题了吗。
  呵。
  “对不起小姐,这里面暂时被封锁,不能进去。”
  警察拦着云逸,口吻颇具客气。
  “里面没有人了吗?”云逸低着头,声音压得更低。
  “没有了,也没有伤亡人员,只是在调查案子,不能破坏现场。”
  “一个也没有,烧坏的衣服呢?”
  “衣服有很多。”
  云逸不问了,他们就是在更衣室,衣服自然很多,烧着了也分不清是什么料子。
  “那我去找找。”她没有把警察的话听进去,冰着脸正要跨进夜色的门。
  有人过来拦住了她。
  她微微垂首,冷着脸,低低地吐出两个字眼,“让开。”
  入目的是一双女式皮鞋,款式欧风。
  不是警察。
  云逸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到女孩蓬散着头发,双目充血地看她。
  “爱丽丝。”她缓缓地道,“你来做什么?”
  爱丽丝冷哼一声,棕色的眼睛仿若要将她吞没,只用德语发音:“无渃呢,无渃呢,他人在哪里!”
  云逸静静地看着对方,不说话。
  突然,爱丽丝像疯了似的扑过来,将她推到在地,“你害死了无渃,你害死了他,怎么会这样……”
  被推倒在地的云逸几乎是挨着阶梯沿,多一寸都能掉下去似的。
  偏偏没有多一寸,偏偏她只是跌倒。
  云逸兀然笑了,她的命怎么就那么好,什么事都可以偏偏。
  手撑在地上,她只需要稍一用力就跌了下去不知生死。
  这样也罢。
  想法刚从脑海冒了出来,男人的手就将她拉了起来。
  云逸贴着欧南的身体,像是被拎入怀中,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让人安心又不得不抗拒。
  她脱离他的怀抱,宁愿拿手扶墙。
  欧南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隔着薄薄的茧擦掉她的眼泪,低沉的声音命令警察,“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警察早已候着爱丽丝了。
  “不要动她,她只是推了我。”云逸淡淡地低喃。
  “只是推了你?”欧南漠然地重复一遍,“小云,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想害你的凶手一直都是她。”
  “不要说了!”
  她从嗓音发出的歇斯底里回荡在耳边,那双毫无温度的眸不知看向何处,没有焦距,涣散着。
  男人盯着她的脸沉默一会,喉间有些压抑,“好,不说,我带你回家。”
  他没有去拉她的手也没有碰她因为知道稍微靠近就被甩开。
  这种自知之明令人无奈到心痛。
  爱丽丝狞笑着,不管自己身处何境,无畏无惧地说道:“是你,张云逸,无渃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害死了他……”
  她的话没有说完,保镖就将她踢倒在地。
  欧南漠然地看了眼,“小云说放这个女孩回去,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保镖面露难色,“少,这……”
  “她这几天忙活做事挺累的,先在烟城休息一段时间,再送她回奥地利。”他低声地阐述,淡漠的嗓音响起,“可是能不能平安着陆,就说不准了。”
  保镖跟着做事久了也懂他的意思,迅速把爱丽丝带走了。
  云逸看着被人架走的身影,耳边依稀流淌女孩的喊叫:“张云逸,你怎么不死啊……你才是该死的人。”
  她只觉大脑嗡嗡作响,身上的热气不知从哪里开始被抽干,意识渐渐模糊。
  夜色浓重,月光被乌云遮住,阴郁的天气犹如男人沉暗的面盘。
  他很少开慢车,但旁边副驾驶躺着小女人,似在熟睡,他不得不放慢车速。
  偶尔拿目光看她也是同一种姿势,平时温静的面容现在苍白着,血色尽失。
  从夜色到安源的这段不短距离,是有生以来最长的。
  有时又恨不得可以一直这样呆着。
  过了不知多久,车厢里冒出低弱却凉至肌骨的嗓音,“你把我放在这里,不怕我杀了你?”
  欧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滞,继而他露出淡淡的笑,“小云,你不会的。”
  “是吗。”云逸目视前方,头仍然靠着椅背,出口的声音并不直接对着他,“觉得我做不到?我有办法让你不能平安开车。”
  “不是做不到,是你无法做,你不要忘了还有我们有两个孩子,你忍心让他们无父无母吗?”
  云逸面不改色,她连嗤笑都懒得笑了,“所以,你这人还是太自负了。”
  欧南停顿了会,兀然地说,“夜色的火和我没关系。”
  见她不搭话,他陈述道,“刚才爱丽丝找你你就能猜到,她才是之前害你刹车失灵的凶手,也是这次的……”
  “说这些,有意义吗?”云逸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