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艳的,地上的血和水混合成流,落入方形小孔的下水道。
  源头,是她的腕。
  云逸坐在浴池边,露出温淡却可怕的笑容,漫不经心,慵懒着,甚至还天真地看他。
  欧南握紧拳头,压抑着从胸口迸发的情绪,飞快地走了过去。
  淋浴的水没关,淋在他的头顶身上。
  他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云逸,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手指将她的腕上的伤口按住。
  他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挣扎,甚至拿出另一只手抱着他。
  “你怎么来了。”她笑着,语气却冰凉。
  “再不来,我就没有老婆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挣扎吗?”
  “因为我在你身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死,挣扎对你来说没有用。”
  她哦了一声。
  欧南先去拿了家庭药箱,将她的腕细细地包扎完毕。
  伤口不大不深的,也没有流多少,刚才是和水混在一起显多而已。
  但她的脸色还是苍白苍白的,一双黑眸静静地低垂看着他包扎。
  除了让她把手伸出来,包扎的过程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没问她为什么伤害自己,或者说,自杀这样偏激的词。她也没说。
  包扎完毕,欧南拿开裹在她身上的浴巾,找出新的衣服,想替她穿上的时候,被躲开了。
  云逸像只受惊的小猫,无辜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穿衣服,冷。”
  其实不冷的,一年四季这里的室温都恒定在18—25°。
  云逸摇头,“我不想……“
  “你不想什么?”终于,他的面容露出再也抑制不住轻微的愠意,“不想穿衣服还是不想被我碰?”
  她咬着唇,听到他继续温淡地道:“不穿衣服我很容易受诱惑,这么多天没动你可能凶猛起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他之前就说过,不杀了他,回来还得躺床上做他的女人。
  云逸终于不再是小兔子般的神情,她眯起眸,不吭声地把浴巾重新裹身上,“滚。”
  唔,好像有点脾气了,恢复元气了,他是不是该高兴。
  欧南同样眯着眼在墙灯的昏暗中看她,也是不吭声,将她的浴巾重新扯了下来。
  云逸,“……”
  一丝不挂地展现是可耻的,她的脸色过分苍白基本透不出羞涩的红润。
  “浴巾湿了,要么穿衣服要么换一条,不过你裹浴巾睡觉的话很容易掉,到时候光身子贴着我……”
  他顿了顿,不咸不淡地笑,“我同样控制不住。”
  “我穿,你出去。”她低声地命令。
  这样的话显得在闹脾气了,女的居高临下地命令男方。
  她退一步,欧南自是应了,临走前回过头又看了看她的上身,喉间滚了滚,“喝杯牛奶再睡。”
  她似乎在羞在恼但他人已经迅速溜了。
  欧南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乖乖把衣服穿好了,闭上眼睛躺床上睡熟了。
  他端着牛奶杯的手动了动,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睡姿。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不要和我玩花招。”他淡淡地陈述,“我一不叨扰你而不睡你,你装睡有意思吗。”
  云逸背对着他,却是睁开了眼睛。
  他坐在她的身侧,“把牛奶喝了,另外,不要让我发现你有偏激的行为,不然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把你睡了。”
  不然,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云逸慢慢缓缓地坐了起来,一脸温淡地看着旁边抑制怒火的男人,“喝杯牛奶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吓我吗,之前不是很温柔吗。”
  “那是没见血之前。”
  他指的是她刚才腕流血那事。
  “不小心磕破了而已,浴室太滑了,我要是真想不开能不挑动脉磕?”
  他把杯子递给她,静静地看着,“浴室铺着鹅卵石如果这样你都要滑倒的话,那我不介意每次都陪你一起洗。”
  “……”她瞪了他一眼,干干地笑,“你这么担心我安危做什么。”
  “一个星期还没到,你不准有事。”
  “我喝不了一整杯牛奶,你喝一点。”
  她看到他愣了几秒。
  “本来就只有半杯。”他解释。
  “半杯我也喝不下。”
  他不再执拗,喝了一口后就递给了她。
  她接了过来,小小地啜了一口,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一个星期没到,是不是不准我有事?可我知道迄今为止无渃还没被找到。”
  她平静地说着,背对他似乎是不想看到又或者是有别的目的。
  欧南无时无刻不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不放过这个细节,他低笑,“说不准,明天就找到凶手了,到时候你也不必要愧疚。”
  她笑,“谁当替罪羊。”
  她仿佛是在猜他已经找了人当了点火的替罪羊,想试图躲避她的怀疑,想他们不顾生死未卜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不可能。
  她咬着唇,把杯子举到嘴角,牛奶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欧南一瞬不瞬盯着她举杯的动作。
  杯子干了,她没有回头甩手直接将杯子扔在地上了。
  铺了地毯基本听不到什么声音,但跌倒桌腿了发出的咣当格外的刺耳。
  云逸像是没听见似的,静静地开了口,“我要睡了,你离我远点。”
  她很快地躺下,拽了杯沿盖在身上。
  欧南一声不吭,动静极轻地躺在一侧。
  睡是睡不着的,但装睡是可以的,巧的是两个人都在装睡。
  两个多小时过去,他们都闭上了眼睛。
  比的是谁心平气和。
  最先起来的是云逸,她手撑着坐起来,摸到了一片冰凉。
  轻笑一声,这个男人真是够绝的。
  以为在牛奶里放点安神的东西就没事了,平安度过最后的一晚?
  他怎么也不想想,她之前吃了多少安神的药物,都快免疫了。
  “欧南。”她轻声地唤了一遍。
  没有听到动静。
  云逸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他在牛奶里放了多少安神的药,他不过喝一口就睡得死。
  她困是因为她也喝了一小口,剩下的全悄悄倒掉了。
  “算我对不起你吧。”云逸小心翼翼地起身,面容凉如水,“我不能带着愧疚活一辈子……还不如去死……我知道没到一个星期但如果真的等到明天的话……你会把我看得死。”
  说得断断续续,既是在斟酌词句,又怕他被连贯的话吵醒。
  云逸下了床,赤脚走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卧室的门同样被锁住了。
  她略微的恼火,这男人用得着吗,把卧室给内锁住。
  不过是锁而已,她又不是不会破,只是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也有可能十几分钟。
  云逸借着月光琢磨锁的结构,她每件衣服都带有别针利于撬锁。
  别针状似固定装饰品实际上却有别的用途。
  不知是手气不好还是太过紧张,花了十几分钟才把锁撬开。
  撬开后也很遗憾,还有一个电子锁。
  看到电子锁的时候,她的内心是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着。
  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回头看去,男人正倚在床边,修长的腿弯起一条,姿势洒意,目光却冰冷地将她看着。
  她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
  欧南的薄唇勾着浅浅淡淡的笑意,不急不缓地走到门前,低头注视那张不乏惊讶的小脸。
  他开口,却更令人想不到;“说了多少遍,不要赤脚踩在地毯上。”
  说着,有力的臂膀就将她横抱起来。
  云逸第一次感觉到他抱她的时候,手臂的僵硬,以及浑身散发的戾气,仿佛能一下子将她掐死。
  可眉眼仍是温柔缱绻,把她放在床上后,男人的大手托着她的下巴,“小云,你真不乖。”
  她的身子半蜷着,镇定了神,一瞬不瞬地看他。
  欧南像是掠过了她目光的幽深,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些,紧贴着胸膛。
  他握住她冰凉的小脚,企图暖热般,“站很久了吧,怎么也不晓得穿鞋。”
  像是再问她饿不饿了,怎么也不晓得吃饭,那样平常。
  云逸终于感觉到害怕,她想躲开,身子和脚都被他紧紧地箍住了。
  “你睡觉的地方被牛奶弄湿了,不要再躲我往那边去了。”他淡淡然地陈述,肆笑,“真不乖,连我给你热的牛奶都不喝,还弄脏床单。”
  “你在里面下了安神的药。”她镇定地道。
  欧南将她的脚往前提,迫使腿弯曲着,他则将身子塞到中间。
  这个姿势……真令人脸红。
  可他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单手扣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对视自己,“既然你知道我在牛奶里放了安眠药,为什么不说出来了,这样两个人都少费点心思。”
  “我……”
  “小云,你是高估了自己的猜测还是低估了我。”他的薄唇勾着,喉骨溢出低低的笑,“之前的牛奶都有药,唯独,这次没有。”
  云逸的瞳眸骤然地放大,直直地盯着他看,“那你为什么不在我背对着你偷偷倒掉的时候揭发?”
  非要等她准备后甚至沾沾自喜快要把锁撬开后才来。
  最无赖的还装了电子锁。
  她之前被他抱了进来所以也没太注意。
  感觉到男人的手掐下巴的力道逐渐加大,她疼得皱眉却不吭声。
  他只说了句,“你明知道,小云,你明知道。”
  明知道他这样是想试探她,真的要决定抛下他走吗,真的选择离开吗。
  天堂有什么好,也许是有一个爱你至深却不肯说出来的懦夫,也许没有。
  他仿佛没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力道。
  全身难以抑制迸发的戾气都在手上,他恨不得掐死她,恨她怎么可以那么无情。
  四年前她随无渃走了,四年后她还要随他吗。
  “如果,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你开了门,下楼,然后干嘛?去厨房拿刀直接了断还是选择更好的死法?“
  “了断,怎么了断,想死的话撞墙就可以。”
  她见他眸里渐渐溢出了欣喜,还是冷言驱散,“撞墙太丑,跳楼太疼,割腕其实最好,但可惜被你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