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说法,但具体要把服务生找出来。”
云逸轻轻摇了摇头,手指蜷着颤抖,“不会的,怎么可能是无意间失火,地上不会平白无故洒了酒精……”
“这样的娱乐场所,换衣服的基本都是被泼了酒的女郎,她们喝酒吸烟,造成的火灾不是一次两次了。”
顿了顿,警察又道:“你说起先看到地上冒的一小串火焰,那更说明地上的是水了,如果是酒精,不会是火焰,而是直接把屋子都燃了起来。”
“那门呢,忽然打不开,不是有人蓄意谋之吗?”
“你开门的时候是内开还是外开?”警察忽然笑了。
“我……外开。”
“那就对了,门是内开的,你太心急了,把锁撬开的话内外都能拨动。”警察顿了顿,似在迟疑,“另外,据说你的那位同伴,应该也是因为门被你动过了才倒下去的。”
夜色的门不是特别坚固但不至于被火燃着后就倒了。
“够了。”欧南淡淡然地打岔,捏了捏她的手,“小云,你要进去看吗,不进去的话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云逸拼命地摇头,“不会的,是有人蓄意为之……是爱丽丝,一定是她想害我,但无渃救了我……”
“小云。”欧南的语气加重,“不会是她的,她不会纵火伤害无辜的人,更不会伤害无渃……她应该知道无渃会拼了命地救你。”
“那是你,那就是你……”她两手插在发间,低低地笑,“一定是你,呵呵,你就是想逼他走。”
“好,你说是我就是我,先去吃饭。”欧南眉眼未动,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吻了吻眉心,“你要恨我要杀我都可以。”
“我不想吃饭。”
“那就回家。”
她不反驳他就当默认了。
回到安源,李妈熬了些云逸以前爱喝的粥。
她这样的状态,也只适合喂点流食。
欧南把碗端到她的眼前,低低地道,“小云,你昨晚到现在基本没吃东西。”
云逸呆愣地坐在椅子上不动,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雕纹。
“不说话的话我喂你。”
他把她拉入怀中,舀了一勺的粥,一点一点地送进她的嘴里。
云逸吃了一口,忽然抬起头看着男人英俊如斯的脸。
原本温静的嗓音黯哑,“其实,我不该怪任何人的,我就该怪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出事。”
“如果我小心点不被人撞到也不会去换衣服,如果我能镇定点把门迅速打开也不会磨叽那么久,他也不会被门砸到……”
欧南看着她脸庞缓缓从眼角留下的泪,心蓦地疼痛,他吻着她的眉角,“小云,不怪你,他没有出事,说不定有人把他救出去了,不是还没确定吗?”
“不,你听我说,是我自欺欺人,一直在怪别人。”
她竭力克制的嗓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低缓,从喉间挤出,“他问我要不要跟他走,如果我说走的话……也不会这样。”
他竟然这样要求了。
欧南的眉眼一沉,浓稠的隐约和阴霾覆着,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追究这些。
“你说我是不是克星?”她忽然笑了,很温淡。
“偏偏我手废了还可以用左手画画,而黎莉却疯了,偏偏我才是最活该的人,蕙兰却被人拖进酒店差点被轮,偏偏我可以和无渃在奥地利结婚好好的,却还妄想和你在一起。”
偏偏她才是要被火烧死的人,却连累了别人。
“小云,不要这样想。”欧南捧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就算他真的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何况他还……”
“还没有死,或者还没确定死。”她苍白的脸只剩下凉薄的笑,“一个星期,我只要一个星期,如果还是这样的结果……”
她也不要活了。
“无渃救你让你活着就是这个态度吗,他外公救你姑妈同样也牺牲了,你要是有什么万一,你姑妈会怎么样,再养生也没用!你忍心让人白白牺牲吗。”
“那又怎么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被她唇角的嘲讽震住,“小云,你不是那样的人。”
云逸笑了笑,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拿起勺子一口口地喝着粥。
她忽然变得这么乖,让人有些意外。
“欧南,你永远不懂,当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守在你身边不求回报,即便没有爱情,再因为你死去的话,心和大脑都不允许苟活,等同死去。”
她可以等,如果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话……她理应是去陪他的。
“小云,这才是你最残忍的一面,天堂的他再爱你,也敌得过活着爱你的人吗。”
亲人爱人的爱加起来抵不过一个吗。
云逸拿勺子的手一顿,却没有任何表示的话。
一个星期是为最漫长的时候。
六天过去了。
欧南静静地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这些天忙疯了,既要处理顾深远落下的摊子,又要派人追查找人。
最让他疲惫的是她。
“欧总。”莫振推门进来,看到自家总裁这样子心疼不已。
不等他多叮嘱几句注意身体的话,欧南淡淡地问,“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的,还没有。”
“那天出入夜色的任何一个,都查了吗?”
“都查过了,监控里没有看到有人带着安先生离开,但他又确实不在火里。”
这样的事太离奇了,第二个条件基本确定,那他肯定是出去了。
至于生死,就不得而知了。
欧南吸了口烟,吐出淡蓝色的烟雾,沙沙哑哑地道,“凶手呢,也没有,是吧?”
“这个,不得而知,谁都有可能。”莫振摸了摸头,犹豫道,“对了,爱丽丝小姐自杀了……”
“她一死,倒是少了个调查对象。”
欧南的语气凉得没有温度,“纵火的人要么是她,要么是无渃以前的仇家,要么,就真的是普通的失火。”
“可如果是她……”
“如果是她就查不到了是吗,那些有关联的服务生没有逃跑也许是个意外,但如果有人就趁这个最意外的时候纵火呢?”
又或者,是安排好了的,明知道什么地方最容易着火。
莫振面露难色,“那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欧南摁了摁眉心,再露眸又是一片清明冷漠,薄唇轻缓地道,“没有凶手,那就找凶手。”
莫振恍然大悟,“这样的话就有人做替罪羊了,可是,谁来做替罪羊?”
“我。”
“啊?”
欧南放下手中的签字笔,似乎在笑,透着说不尽的无奈和苦涩。
“总裁,花钱找个替罪羊就好了,你不用自己亲自上吧?”
莫振愣神地看着自家总裁盯着自己,不甚确定的探寻,目光上下地打量着。
小秘书心一提,“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吧,要找替罪羊我就替你找,但千万别怀疑我会泄露给云逸。”
“不是。”男人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讳莫如深的眼眸动了动,“我是在想,到底让你知道好还是我一个人知道,不过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不会告诉她。”
莫振点头,那是,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让总裁首次怀疑。
“从今以后,我就是这次火灾的凶手。”欧南像是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开始就策划好了的,想赶他走怕留祸患又杀了他。”
莫振只觉后脊一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既然没有特定的凶手那就是我了,找其他的替罪羊太LOW了只会让她看出破绽。”
欧南淡笑,“更何况,就算有其他凶手她也会怪罪于我怪罪于她自己,与其这样,不如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欧总,你这样做,会让她恨死你的。”
“不这样做,她会更恨自己。”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已经决定好了,我不想看她自己受折磨。”
莫振几乎要跪着求了,“不行啊!明明不是你,总裁,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肯定能把人找到。”
“等不及了,她只给了自己一个星期,你也不用查了,没有意义。”
无渃死了,或者活着,都没有意义。
他要做的,是让她好好的。
“为什么……这不是你的错。”
“因为,我四年前就欠她太多还不清了。”
…
夜晚渐渐来临。
不知是因一个星期差不多过去了,人还没找到,心情越来越差的缘故,云逸吃的晚饭比平常要少。
欧南回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地上逗弄大白。
低垂着头,消瘦的身影,看起来还像个没长大的女孩。
他眉眼一沉,走了过去,将她的发撩到耳际,“地上凉,怎么坐在这里。”
平常她逗弄大白都把狗狗引到地毯上,但这次可能是懒了,她就直接坐地上了。
地板每天要打扫三遍也不用担心脏,凉是肯定的。
云逸不抬眸,凉凉淡淡地道,“凉点又怎样。”
她的意思好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还用惧怕什么呢。
欧南的瞳眸重重一缩,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她拉了起来,打横抱了起来。
怀中的人很乖,怪到一点挣扎都没有。
她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他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蹲着身子,以至于抬头看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小云,我去书房工作,你乖乖的好不好?”
“你是在逗小孩?”她淡淡地道。
“……”
“虽然我状态不对劲但也不会像黎莉那样脑子不好使吧,你不用把我当小孩看,我洗个澡就睡觉。”
他点点头说好。
她像是一点也没经过大脑思考他那句乖一点是什么意思。
再过十几个小时就一个星期了,无渃的人还没有找到,她之前说的话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欧南确实累了,他连着处理不少事务。
除了公司的还有其他,比如安家的人朝他来要无渃,再比如之前安小姨她们来闹孩子那事还要压下去。
回来还要照顾云逸。
他稍愣神间,云逸已然脱了衣服进浴室。
她在他面前没有好顾忌的,像是老夫老妻,顾忌了倒显得她多矫情似的。
欧南长叹轻声,离开了卧室。
书房的灯是护眼的橘黄色,他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工作但脑海总浮现云逸之前的神情。
比平常的清冷更淡了几层,好像,真的是看开生死那种。
卧室没有刀,也没有任何可以伤害的东西。
但……
思绪停止的时刻欧南冲进了浴室,耳边传来细细的流水声。
原本光洁泛着水渍的浴室最为显目的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