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同地位,从不失误的手段,确确切切说明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道歉。
所以即便真的错了,他也只是在她昏了后才说一句。
夜越来越浓,海边的月亮似乎更大一些。
房间里,顾深远坐在床边,扔了手中注射过的药液瓶,抚了抚云逸的额头后淡淡开口:“发热小病而已,不用担心。”
“可她昏倒了。”欧南握紧拳头,不肯相信。
顾深远嘴角扬起,弯了正正好的弧度,微微嗤笑:“我不会坑害她的。她的身子太虚才会这样,应该是家族遗传吧。”
他知识广泛渊博,普及医术一些,来之前也是习惯性地准备药品。
这次巴厘岛之行,根本没有做足准备,欧南起初只是想着两人蜜月,佣人私人医生统统没有。
否则在这异国还真麻烦。
欧南见换过衣服的云逸眉头渐渐舒展开,身上的温度低很多,手也不抓被子,这是降烧的迹象。
“你说,看到了莉莉,确定没有看错吗?”
顾深远不经意似的问起,一只手不慌不忙地收拾药箱。
“她走了好几年,我看错了。”欧南回答简单,“你们的儿子不是找到了吗,也许是她的亡灵有了感应。”
“你怎么不说上次画展画被偷的事情,她是因此来找你?”
料到哥哥会这样说,他波澜不惊,牵起唇角,“你可以走了。”
门被合上,房间没了药瓶磕撞声响,显得更安静了。
“醒了就睁开眼睛吧。”
他倚在床的另一半,眯起狭长的眸目,唇际勾出薄薄的笑。
“谢谢欧先生送我回来。”云逸脸朝向窗子,开了口也是漫不经心。
“喊先生多客气。”欧南歪过头,缓缓地俯下身子,呼出的热气喷向她的脖颈。
降热的身子受不了男人的气息,不禁僵硬住,话依然不露痕迹:“谢谢你的照顾。”
“谈话都听到了?生气了?还是——”他顿住,“你在嫉妒?”
都不知道该嫉妒谁。
她嘲弄地哼了声,侧翻过身子脸偏贴上男人热乎宽实的胸膛,好在脸上本来就因为热而看不出明显升温的红。
明黄色灯光下,那张小脸楚楚动人,明眸红唇。
他看得神思游离,想告诉她不管信不信,第二次在雨中寻找时,那种心情比第一次还要迫切。
心里想想就好,这酸人的情话说出来他就不是欧南了。
云逸躺久了,用胳膊撑起身子,上身却被他揽在怀中。
望着被换了的衣服,她小脸一黑,“你给我换的衣服?”
迫于看到云逸不一样的神情,欧南邪邪一笑,点了头。在小女人拳脚打在身上之前,他先有防备,灵巧躲过后覆身困住。
“混蛋,流氓,怎么是你换衣服?”
“你不希望是我,难道希望是顾深远?”他脸色一沉。
云逸虽然精神好很多,仍然使不上力气,所挥的拳头被大手握住。
“是黎拉,不是我。”他在耳边低低地说着。
气氛越来越暧昧,同他僵持着,她从脸红到耳根,良久才翻过身子说:“给我讲讲你的初恋小情人。”
欧南的瞳眸黯淡下去。
他比顾深远先认识黎莉的。那时年纪不大,又爱玩。黎莉恰是会玩又招人喜欢的女生。
她像从古典走出来的姑娘,浑身上下透着艺术细胞和文艺气息,爱穿白裙,打扮森系,性子却偏像男孩。
不骄不躁、性格温和坚强,完美到极限的女生。
仍是毛头小子的欧南喜欢上她,追的方式牵强,贵重绝版的礼物,女生喜爱的毛绒玩具,又或者做各种浪漫的事情。
他大言不惭说,这个女生绝对会追到,从来没有他欧南追不到的人。
很遗憾,黎莉对他没感觉。而且身份转换很快,通过欧南认识顾深远,再成为他哥哥的小女朋友。
从那时起,兄弟俩的仇恨结下。
末了他加一句,“她确实很特别,招人喜欢,把名字改成叠词,这样所有人喊她都显得很亲切。”
转头看向听得很仔细的云逸,神情平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欧南无缘无故升起一种怨火,不愿再讲,让她早点休息。
已是深夜。
他出了房间,心里上下起伏,得不到平静。
在楼下的欧南半倚在藤椅上,阖目休憩一会,拿出手机拨了越洋电话。
巴厘岛同陆地没有时差。莫振彼时睡得正香,梦到自己脱单了……
“用水洗把脸,准备回答我的问题。”欧南飞快地命令。
莫振愣了小会,听出是自家总裁的嗓音,忙从被窝滚下,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重新接电话,忐忑问:“出什么事了吗?”
“如果你在一个女的面前说起旧情人,那女的什么表情都没有,你觉得这正常吗?”
“啊喂这问题啊还以为什么大事……”
莫振话音顿了顿,听到那边静声,连忙改口,小心翼翼开始分析:“这个很正常的,因为那女的不喜欢我啊。”
单身狗还想给自家总裁多补一些恋爱常识,对方已以“跨国电话很贵”挂了去。
莫振:不想同我说话不用找这么扯的理由,谁信!
天很快就亮了。
欧南睡醒后,完全没有度假的闲适心情,闷闷地起身去跑步。
回来后看到云逸在泳池旁的白椅上打电话,聊得似乎很开心,杏眸瞟到他之后只是象征性点头。
连招呼都没招呼!
她边划着平板,开心地说:“找好了记得告诉我。”
那边蕙兰拍着胸脯答应。
注意到男人走得越来越近,云逸心里发慌,现在溜走目标显得太大,只好同那边继续闲聊。
聊了大概十五分钟,那蕙兰忍不住道一句:“你刚才就说挂电话的,怎么到现在还和我说。”
“嗯……我想你了啊。”她心虚地回答。
话音刚落,手机就被欧南丢进泳池里,她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跃身跳了下去。
水凉身子差。他在心里暗骂,紧跟着跳进去,把找手机的她拖上岸,把女佣拿来的浴巾披上去。
“手机不值钱,你昨晚还在发烧。”他冷着一张脸。
云逸别过脸,声音很低:“病去如抽丝,已经好了,谢——”
猜到她要说什么,欧南带有水渍的食指覆上她的唇,目光凌厉得像一把刀:“你同我之前不需要这么客气。”
“你同电话那边说什么?”他额边碎发流的水顺鼻梁缓缓滴下去。
“找个踏实点的工作,我想上班。”
结婚后不能乱跑开画展,更何况她才不想同长坤又来往。
听到上班两个字,欧南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缺钱,很缺人花。”
“不是钱,我不想闲在家里。”她知道他会这样说,先前把话都编好了:“你一个月回家吃一顿饭,一年十二顿,我想……”
“不用想了,我不准。”他果断拒绝,唇际的弧度淡下去。
他的正牌妻子,竟然要求去做一个老实地上班族,母亲大人还以为他虐待老婆呢。
“欧南,我们婚姻自由,这是你之前说过的。”她声音提高几层,试图说服。
“的确自由,但前提是不干涉对方。如果你上班,那我一个月回家一趟就不一定见到你,见不到你就是违约。”
如此……扯淡的话也只有他能说出。
计划旅行一个星期左右,吃遍当地的特色菜,再带些手艺回去。但出了不少意外。
彼时云逸看着一株病恹恹的栀子花,似不经意地说:“我们回陆地吧,越早越好,我不想呆在岛上了。”
“你想去哪里?要不去巴黎看铁塔,你们女人都喜欢,荷兰也不错,风车转悠四处飘着奶香。”
欧南以为她只是不想呆在这里了,挑了几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去澳洲也行,带你去看欧家真正的产业。”
“——姑妈身体不太好,我想去看看。”她扯了个恰当的借口。
“我会找德高望重的医生,不用担心。”
“看看她总是好的。”
“网络发达,我帮你调视频。”
她缓缓垂下眼眸,声音低小虚弱:“不用……”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过她,薄唇轻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隔了很久,她指尖圈绕,目光游离,才说出实话,“七叔要同七婶闹离婚,老太太那边想让我帮劝劝。”
闻言,两个人都沉寂。
“下午走吧,等雨停。”
欧南丢句轻飘飘的话,拖鞋同地辗擦的声响,身子转过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昨晚害苦了她,没有机会弥补,要是不回去的话,估计她那颗小家子心惦记好久。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如此大方了。
有两个字缓缓从云逸唇齿间吐出:“谢谢。”
他们站在落地窗,经过短暂谈话的同时,在不远处的小别墅里,也有一男一女交谈。
屏幕里的视频直播,场景是落地窗,人物是云逸。
女人的声音嘶哑,依然抽着烟,吐出漂亮的圈儿,“你什么时候安装的摄像头,就不怕被发现?”
“发现又如何,一旦被发现可以遥控自毁,他顶多以为是欧国成同王雪梅那时安的。”
顾深远从她手中取下半截烟,抽得没滋没味又扔掉,“你信我吗,最迟花一年时间,我能获得我想要的东西。”
“那女人性子横,不一定服从你。”她笑着重新取烟,把玩着没有点燃,似在嘲弄:“难道你要威胁?把她的姑父姑妈弄绑架?”
他低哼一句,手覆在烟缸里,抖出些许烟灰同未燃尽的草,“我才不那么狗血,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会协助我。”
“凭什么?”
“凭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