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主子拒绝得一懵,那侍女微微一怔,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意识到不能多问,侍女才低下头去,一脸委屈地应了一声:“奴婢知道了,那奴婢就选真心话吧。”
  有时候拘束也是一件好事,凤轻暗暗一笑,并不曾表现于色,依旧鳖着嘴说话:“本郡主已经想好了真心话的内容。对爷爷进行一番人身攻击,一定要形象、深入人心、说出你的心里话,由本郡主评判,准确描述十句才行。”
  一听“爷爷”二字,侍女立时面色一白,吓得扑通一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瞧她全身哆嗦,简直比方才那位表演亲亲的侍女还要紧张,凤轻来了兴致,自然不肯放过:“本郡主既然问出口了,你就要回答,还要说出你的真心话。”
  看这丫头的年纪,入府已经有好多年了。
  凤家嫡系、庶系、旁系都被凤国公管着,就像班主任、班长,底下人再听话也免不了一点怨言。
  这一点,凤轻知道,也想听她们的怨言,所以提出了这个真心话。
  主子不愧是主子,不管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只要是惩罚,都无比残酷。
  方才两位表演了亲亲的下人,如今也同情地看着那位真心话侍女,就像刚刚她同情地看着他们一样。
  “快说,起来说。”凤轻催促了一句。
  答应了主子要玩游戏,别人都放下名节亲了陌生人,她只用说几句话,并没有理由拒绝。
  反正凤国公不在,人身攻击便人身攻击吧……侍女想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撑死了逼出一句:“老太爷常日劳累,太不注重休息,奴婢十分生气,他这样不行。”
  看她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还以为能说出什么很厉害的话,没想到这么弱……凤轻自然不满意,鳖着嘴一拍案:“驳回!”
  说罢,又教育起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身攻击?比如你这句话,就应该改成:疯老头常日劳累,太不注重休息,长此以往,迟早累死下地狱!”
  主子就是主子,说出的话又狠又有魄力!
  侍女却不敢学话,连点一点头都不敢:“郡主言重了……”
  “什么言重了,这才叫人身攻击!”凤轻严厉训道,又搬出了赏银的事情,还不忘威胁,“你若不好好接受惩罚,我可是要罚你银子的,你有多少积蓄,罚得起么?快说!”
  一听要罚,侍女就像被施了魔咒,哒哒哒全讲了出来:“老太爷脾气不好,生气起来就像一只螃蟹,不过是煮熟了的螃蟹……”
  这句勉强过得去,起码表达了一点贬义,凤轻点了点头,算是过关:“还有九句。”
  九句……侍女擦了一把冷汗,又继续哒哒哒,尽量显得自己说出了真心话:“老太爷的胡子太长,看起来跟山羊没差别。”
  就这样?凤轻质疑了一眼,看出她想蒙混过关,便引导道:“山羊是什么?”
  侍女听得一怔:“山羊就是山羊呀。”
  “山羊是畜生!”凤轻自问自答,言辞依旧严厉,“加上!”
  侍女面色更白,应了一声,点点头,为难地将畜生加上:“老太爷的胡子太长,看起来跟畜生没差别。”
  只是简单改了一个字,表达的意思却完全改变。周围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胆量,竟敢骂老太爷是畜生?
  紧接着八句,都是凤轻一步步引导,侍女原原本本地骂了出来。别看都是引导,在这强权统治的世界,这样的胆量已经很难得了。
  周围都投来佩服的目光,没想到小小湘竹苑下,还有这么胆大的下人。只是这件事别被老太爷知道了,不然又是一条无辜的人命。
  惩罚罢,又玩了另一个游戏,依旧选出了惩罚者。
  这回下人们学聪明了,知道惩罚才能得到赏银,所以一个个都争着输。
  凤轻也学聪明了,知道惩罚的越多,银子流失的越多,但也不能少了惩罚,便只选出一人惩罚。
  之前的侍女,即便冒着生命危险说出了十句人身攻击的话,依旧没有得到赏银。可见真心话没有用,还是大冒险实惠,惩罚者自然选择大冒险。
  那位侍女,并不是她表现不好,也不是清莹有意为难,而是实在不敢给。若被别人知道,她是因为骂了老太爷,而得到了清莹的赏银……到时候死的不只是她,还会有清莹,危及性命的事,自然不能掺和。
  凤国公的梗玩上瘾了,凤轻又一次提到了他:“大冒险么,好,也是亲亲!不过不是亲在座的女子,而是……爷爷!”
  前一句话落,下人们再次内心沸腾,还以为又能看到一段年度大戏。下一句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颤,居然要亲老太爷?!
  接受惩罚的是一名侍人,自然不用在意什么名节,只是亲吻的对象……就算是舔一舔老太爷的脚趾头,他亦是颤颤巍巍的,更何况亲吻!
  “郡主饶命!”侍人跟之前的侍女是一个反应。
  果然只要涉及疯老头,下人们便是这个样子,凤轻依旧不依不饶:“虽说男子亲男子怪怪的,但总不涉及名节问题,再者爷爷是高高在上的凤家家主,难道还不配被你亲?”
  偷换概念的本事,她一向厉害。
  侍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没经过大脑便摇了摇头:“郡主误会了,自然配、自然配……不对,老太爷实在尊贵,奴才哪有配不配之说?”
  一句话说得几乎要哭了,一个大男人,身高七尺有余,居然要哭了?
  凤轻更是来了兴致,心下一想,给了他一个选择题:“或者,咱们去挖祖母的墓,你去亲她老人家一口?”
  一听如此,侍人更是吓得不行,连连磕头求饶:“奴才不敢,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凤轻却不理会,鳖着嘴发出一阵冷哼:“要么前者,要么后者,只能选一个。放心,本郡主保你不死,疯老头权力再大,也拗不过本郡主!”
  明晃晃的恃宠而骄……不过她也有权利恃宠而骄,毕竟老太爷是她爷爷,不是夫君。
  夫君毕竟是外姓,一时宠,一时也可以不宠,爷爷不同,亲人是一辈子的。
  侍人听得无奈,吓得发红的眼眶,连眼泪都在颤抖:“奴奴奴,奴才选前者……”
  他可不敢挖老太君的坟,这是找死中的找死!
  没想到他能答应,凤轻原还想着不为难他了,既然答应了,自然用满满的热情去做:“来,大伙跟着我,一起去楠竹居。”
  “是。”下人们应了一声,齐齐起身。
  提到老太爷,其实他们还是害怕的,但一想还有更可怜的人,便畏畏缩缩地跟在主子身后了。
  答应的一刻,侍人就已经后悔了,但事情已经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经过这两个游戏,他也知道主子说的话不会收回,只好乖乖跟着主子。
  不过他一个烧火的粗使侍人,今日倒是第一次离主子这么近,还幸运地与她多说了几句话。
  要知道以前的他们,别说说话,就算见上一面都难。每次他都是在厨房烧火,听到主子路过厨房,便探出头看一眼,能看到主子的背面都十分高兴。
  而如今,他就跟在主子身后,站得比清莹这个一等侍女还要近!
  凤轻一个转身,下意识搭上他的肩,哥俩好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接下来要做大事,问一问名字是必须的。
  侍人微微一惊,有些惶恐地埋着头:“回郡主的话,奴才名叫狗子,是厨子师父取的。”
  他们这些烧火的、端盘子的、帮厨的,都认了一个厨子师父。
  也不知是哪个厨子,品味居然这么差,起了一个这么难听的名字,凤轻无奈一笑:“这名字不好,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以前没名字。”他微微一笑,依旧深埋着头,深怕逾越了礼数。
  怎么会没名字呢,应该是孤儿吧?凤轻想了想,主动给他起了一个名:“贤赐,这个名字喜欢么?”
  侍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凤轻会心一笑:“那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
  “谢郡主赐名!”贤赐感动一笑,顿住脚步,跪下给主子磕了三个响头。
  正说着话,便到了楠竹居。
  凤国公刚处理完家事,闲步在院子里,一边浇花一边看书,悠哉悠哉的样子。
  一路上,贤赐都希望老太爷出门了,奈何现实那般残酷。
  “快去。”凤轻催促了一声,又利诱道,“你若成了这事,不必清莹给你赏银,本郡主便有重赏!”
  一听重赏,贤赐马上来了斗志,鼓起勇气上前,却被楠竹居的侍人拦住:“何人?!”
  毕竟是楠竹居的侍人,地位颇高,态度亦是不好。
  听着这个仗势欺人的态度,凤轻便是一心不悦,随即现身训了一句:“混账,敢挡着本郡主的人!”
  一见三郡主,侍人连忙让行:“奴才不知是三郡主的人,还请三郡主恕罪,奴才这就去通报。”想想三郡主不必通报,又马上改口,“郡主直接进去吧。”
  这个态度还差不多,凤轻给了一个眼神,示意贤赐进去。
  贤赐点了点头,再次鼓起勇气,直冲进了楠竹居的前院。以他最快的速度冲向凤国公,趁其不备捧住他的脸,刚要亲上去,突然一道黑影落下,伴着一道刀光剑影!
  不妙!
  贤赐反应也快,猛地一退,好一分惊险,才顺利躲过了隐卫的刀剑。
  看出了他的武功底数,凤轻暗暗一惊,随即问于清莹:“这家伙是做什么的?”
  清莹想了想,才回答:“好像是厨房烧火的。”
  一个烧火的,居然有这般轻功、这般灵敏!
  有一刻的狐疑闪过,不过很快消失无踪,凤轻笃定了眼神,朝着贤赐一笑:“本郡主决定了,聘用他为贴身护卫,随时保护本郡主的安全。”
  “不行了呢。”清莹为难地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