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这么懂事,轩辕权自然高兴,收下十万两银票,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卧房。
从卧房到主厅,也就十几步的距离,之前轩辕权却走了很久很久。如今难题解决了,一个箭步便到了主厅门口。
考虑到自己不能失态,轩辕权突然止步,先收拾了一下衣冠,再整理了一下表情,轻咳了一声,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主厅。
主厅的人原本打算离开,走到一半又被李佺叫了回来,说是皇上有了决裁。
没等轩辕权过来,看官们已经议论起来。
“皇上刚刚还十分苦恼,这才一转眼,怎么就有决定了呢?”
“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定了陌王为储君,谁知天不遂人愿。皇上哪里是苦恼,分明是痛心,一边是楚家,不得不尊重;另一边是儿子,不得不疼爱。”
“皇上一向公正严明,没想到也有这般优柔寡断的时候。”
“都说虎毒不食子,面对自己儿子的问题,皇上自然再三思量。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断案时总会有些偏袒,光是这一点,就需要冷静的时候。咱们皇上是明君,自然不会草率下定论。”
“如今就算是想好了,不算是草率下定论了?”
“刚刚出去,皇上一定找了许多大臣商量,确定了裁决的结果。以皇上的英明,绝对不会偏袒哪一方。”
“皇上自然英明,不过君心难测,你们猜猜,皇上究竟会怎么做?”
“陌王薨世的事,虽说有瑾侯爷的错,但也不完全是瑾侯爷的错。以皇上不会偏袒的性子,肯定不会杀了瑾侯爷,顶多重罚一下,以示惩戒。”
“那三郡主的事呢,谋杀案的凶手查了那么多年,不会真的是三郡主吧?”
“她那个废物,怎么可能策划那么多场谋杀案,肯定不是她做的。”
“但证据确凿,连皇上都信了呀。”
“这年头,什么证据不能伪造?如今那个废物,攀上了瑾侯爷的高枝,自然有人巴结,有人巴结便有人愿意给她制造假证据。”
“说的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怎么可能杀死那么多人,还瞒了那么多年?要知道皇上派去查案的人,都是宗正院数一数二的人物,就连大命案也是一查一个准的。”
每次听到废物两个字,凤轻心底都有一股厌恶感划过,下意识瞪了说闲话的人一眼。原以为警告有用,没想到她们说得更欢,说得更没有忌口。
楚瑜也听不下去,随即一个眼神,伴着本有的冷意,一起传递了过去。
就像突如而来的冰霜,一时间,闲言碎语凝固成冰,周围的人也跟着一阵震颤,之后再没了闲话。
注意到不是自己的眼神起了作用,凤轻转眸而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说:要你多事?
这女人,帮了她还不讨好?
楚瑜无奈一笑,没有说话,与她一样,也给了一个眼神,像是在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何叫做多事?
忽然一句甜言蜜语,如春日一缕温暖的阳光,一下子暖了凤轻紧张的心。与周围的冰霜比起来,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道粉红色的透明墙,甜蜜得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
四目相对,忽而有点不好意思,凤轻别过眸子,给了一个手势:周围人都在,就不能关起门再恩爱么?
要知道秀恩爱、死得快,她可不想这么早就玩完。
明了她的意思,楚瑜也没有再看。
随后便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着浓重的气息,一身身影出现在主厅之内。
不用猜,谁都知道这是轩辕权的动静。
“参见皇上!”所有人该跪的跪、该福身的福身,齐齐给皇帝行礼。
早就见惯了跪拜,轩辕权自然面不改色,点了点头,虚扶了一把:“诸位平身。”说罢,先一步入座,才手势示意赐座。
所有人入座,只有楚瑜和凤轻站着。
即便没有四目相对,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甜蜜感,只是轩辕权离得远,便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只是应对如常:“经过朕的思量,十六的事情也不全是瑾侯的责任,所以予以轻罚,以示惩戒。”
猜对了皇帝的心思,那人自然沾沾自喜,不过没有宣之于口。
没想到他这么仁慈,凤轻暗暗一惊,转而看了楚瑜一眼,心想着这究竟是为什么。
楚瑜很快有了想法,在没有发现轩辕拓装死的前提下,还这么仁慈,只有一个可能:凤家和楚家都是大家族,要同时除掉两家的继承人,皇帝肯定会吃不消。只有一个个除去,分先后顺序,才能一点一点消化。
如此一来,他不对楚瑜重罚,那就是……
担忧地瞧了她一眼,两人又是四目相对。
瞧出他眸中一分担忧之色,凤轻依旧不明白,难道皇帝发现了装死的事情,所以想和平处理这件事?
这回,算是凤轻赢了一次,猜对了皇帝的心思。
楚瑜却转不过弯来,一心以为皇帝要先除掉凤家的继承人,立马提出异议:“陌王薨世一事,已经酿成大错,小侯罪责难逃,还请皇上从重处置,不必顾念楚家的颜面。”
第一次听到楚瑜这般求死心切,轩辕权微微一惊,暂时摸不着头脑。
凤轻也没明白过来,愣愣地看着他,使劲给他使眼色:“你搞什么鬼,皇上都说放你一马了,赶紧谢主隆恩,然后收拾收拾东西回府吧。”
小姑娘不懂,楚瑜也不好解释,只一味认罪:“虽是陌王先冒犯了小侯,但小侯出手伤人就是不对,更何况是明知故犯,还请皇上不要姑息。”
虽说凤家、楚家,迟早都要被皇家吞并,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让她活着,才有继续找出路的机会,既然成功路上一定要有一块垫脚石,那么他愿意做那一块专属于她的石头。
没想到楚瑜会有这样的反应,周围人也惊住了,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
原本想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没想到他这么主动地认罪,轩辕权不由尴尬,话到嘴边却半天说不出来:“你没明白朕的意思?”
简单一句问话,却有一丝暗示的意味,楚瑜并没有细想,只捏准了自己的想法,继续认罪道:“小侯明白,但罪过摆在那里,不能因为生在楚家,便享受徇私枉法的权力。这不仅会让楚家丢了颜面,更会让皇上失了威严,楚家的颜面固然不重要,但皇上的威严是重中之重。陌王之事,并没有其他人的责任,罪责全在小侯,还请皇上三思,赐小侯一死!”
一听“死”字,凤轻终于按捺不住,跳脚便急了:“楚瑜你什么意思,真没明白皇上的意思,还是装作不明白?皇上都说放你一条生路了,你不想着谢主隆恩,还在这里抗旨不尊?你不怕丢了楚家的颜面,楚老太君还怕呢,她一个老人家,你忍心让她失了孙儿,孤苦伶仃一个人么?”
他不认罪,她就要死。
要么让楚老太君孤家寡人,要么就是凤国公孤苦一生。
他们之间,总要做出决定,要么他死,要么她亡。
而这个决定,他根本不用思考,就已经下了决心:“既然犯了罪,就应该勇于承认,这是祖母一直教导我们的。轻儿,谋杀案的事情不是你做的,我已经将证据呈给了皇上,所以你不用闹着玩了,我知道你想转移皇上的注意力,再让皇上重新思量陌王的事。但薨世就是薨世了,再怎么商量,陌王爷不可能活过来。”
这话算是劝说,也算是试探。
皇帝若有了回应,那就证明他知道了装死一事。
若事实如此,那一切都好办了。并不是他死她亡,而是两个人都会相安无事。
听得出话中的试探,轩辕权却不好表示,只能暗暗示意李佺。
李佺会意,随后便听外头一阵通报,就像是提早串通好了,来得那么及时:“禀报皇上,陌王殿下那边传来消息,太医误诊,殿下并没有薨世!”
试探出了结果,楚瑜这才改了心意,既然装死的事情解决了,那他也不必死了。
那边有了消息,这边的事情自然先放下。
轩辕权带头先走了出来,之后的人也好奇跟着,只有楚瑜和凤轻十分淡定,低调地行在最后。
“刚刚为什么认罪?”凤轻一直疑惑,现在找到了机会,自然问了出来。
从皇帝要定罪开始,楚瑜便是一脸傲然,就像平时一样威风八面,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认罪。
若非试探成功,楚瑜还以为……说起这事,他便是自嘲一笑:“我以为装死的事情并没有败露,没想到轩辕拓那么沉不住气。”
凤轻依旧不明白:“没有败露又如何?”
“若是没有败露,那么皇上放我一马,就是要先拿你做文章。”楚瑜简单地点了一句。
凤轻还算聪明,自然一点即通,捂着嘴巴一惊:“你这么一说,刚刚确实惊险,若你谢主隆恩,那么皇上接下来的一句,便是处决凶手……”说着,小脸惊愕,明眸一转看着他,“之后,便是给你赐婚,你跟别人成亲,别人为你传宗接代。再后,楚家的任何历史,都没有我和腹中孩子的份儿了。”
没想到一个小脑袋瓜,可以想到这么多事情,楚瑜听得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无奈一笑:“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便全都预见了?”
要说想象力,还真没人比得过凤轻,随即得意一笑:“按你的套路,事情就是这么发展的。”说着,小女孩心思一动,忍不住试探道:“若是娶了别人,更年轻、更美貌、身材更好,你是不是更愿意、更开心?”
猜到她要听好话,楚瑜偏偏不遂心愿,故作沉思地一托下巴,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让我想想,更年轻、更美貌、身材更好,似乎很有诱惑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