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威胁,当事人不曾生气,楚瑜倒是面色一寒:“请大师嘴上留意,轻儿是本侯的女人。”
翻脸了?智华一怔,第一次看见他为了女子与人翻脸,随即改怒为笑:“老衲不过玩笑一句,侯爷何必认真呢?”
又是一个恃强凌弱的家伙!
凤轻嫌弃地撇了撇嘴,死也不拜这种人为师。
态度转好,楚瑜也没有再计较,习惯性地将双手背于身后,沉声问道:“客栈找到了么?”
一提客栈,凤轻才想起这一茬,明眸抬了一抬:“既然不是谋杀案的凶手,而是这个不相干的秃驴和尚,干嘛还要找客栈住下,连夜赶路吧?”
秃驴和尚?
梯度出家三十余载,他虽不是最德高望重的和尚,但也算是前辈高人了,竟被人称作秃驴?
智华的脸刷得一黑,袖中双拳紧握,一副想要吃人的恐怖表情。
和尚都是光着个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个词就应该与秃驴搭配。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凤轻微微一怔,转头就看见智华的神情。
看他这样子,不仅要吃人,还要将人大卸八块呀!
啧啧啧,人模人样的一个和尚,居然这般狠心。凤轻暗暗感叹,面上则是无畏一笑:“秃驴和尚,你生气了?”
若非楚瑜在场,智华肯定要亲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可惜女娃有靠山,他只能隐忍着:“没有,老衲大方大度、宰相肚子能撑船,怎么会生气?”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凤轻取笑一句,第一次看见这么自恋的人!
又是一句出言不敬,智华脸色颓变,正想发作,便听凤轻俏皮一句:“怎么?大方大度、宰相肚子能撑船的智华大师又生气了?”
听了这话,智华脸色一僵,马上露出一分笑颜,却完全看不出笑意:“没有,老衲怎么会生气?”
两人说来争去,看似平和,其实互相看不惯。楚瑜听出了门道,却不在意,而是一心解释:“夜路不安全,还是住一夜比较妥当。”
他的直觉很准,消息也灵通,想必是探了前路,得知了不安全。凤轻明白地一点头,转而看了秃驴一眼,表现出一脸的不愿:“你不会要带着他一起住下吧?”
楚瑜一个挑眉,并没有回答。
明了他的意思,凤轻更是不情愿:“那你带着他一起住,我自己找别的地方住!”
“不行。”楚瑜冷冷拒绝,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既是吩咐安排入住的下人,也是通知丫头:“你怀有身孕,必须住在我的隔壁,以保彻夜平安。”
凤轻不屑一笑,拒绝得十分干脆:“得了吧,跟你住在一起才最危险!”
这丫头,刚学乖一会儿,又不听话了。楚瑜暗暗无奈,面上则是不悦:“你若不想赴会,我现在就送你回京!”
差点忘了,赴医者会的权利还捏在他手上……凤轻亦是无奈,走了几步又没面子地折了回来:“说吧,住哪儿?”
表现不错,还算听话。楚瑜暗暗一笑,面上则是郑重其事,微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师先请。”
虽说年长,但地位跟人差了好大一截,智华也得做出请的手势:“侯爷客气了,还是您先请。”
见两人别别扭扭的,凤轻无谓地一摊手,先两人一步而行。
楚瑜并不计较,反而会心一笑,这丫头!
智华则是暗暗咬牙,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年长者、位高者还未先行,她竟首当其冲?
由下人引路,三人到了一间客栈内。
四下环视一眼,客栈还算干净整洁,规模亦是不小,光是客房便有半百间。只是某些设施有些简陋落后,跟不上京城的发展脚步,总体来说还是挺好的。
凤轻在心里评估了一番,她从小富养,对住的地方要求还是很高的。古言文所说的破瓦寒窑、林中小舍,她都住不习惯。
住的地方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吃的东西。
客栈还算周到,入住之后,便给每间客房送了饭菜。
凤轻尚在孕中、口味刁钻,她的饭菜依旧是楚瑜亲手制作,由清莹送去给她的。
吃饭时,偶然听见隔壁房门吱呀一开,有脚步声走了进去,凤轻暗暗一惊:“楚瑜早就回房了吧?谁又进了他的房间么?”
这算是关心侯爷?清莹欣然一笑,并没有多想:“兴许是客栈的伙计吧,侯爷用完了晚膳,自然要伙计收拾饭桌的。”
凤轻却不以为然:“我听着脚步声沉稳有力,不像是伙计的脚步声。”
从商者,在古代的地位是很低的。伙计是替商人打工的,地位自然更加低微,走步都是轻手轻脚的,怎么可能发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清莹这才听出端倪,却依旧没有多想:“兴许是一个很胖很胖的伙计,再轻手轻脚,也挡不住身材的笨重。”
她倒会想,凤轻却依旧不以为然:“听那脚步声,就知道是个不可一世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伙计?”
两人只是就此事闲聊,隔壁房间却是郑重其事。
“那位就是玄皇的三公主吧?”智华沉声问道,方才的脚步声正是他的。
玄皇并非前朝皇帝,而是不同于凌晟国的另一位国君。相传遥远的北方,有一块极寒之地名为玄国,玄皇就是极寒之地的统治者。
楚瑜并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传闻凤家三小姐懦弱无能、一事无成,只在醉心池一事之后改了性子,没想到改成这般模样!”智华评论了一句,转而凝视地板,摇着头轻轻一叹,“玄皇才华横溢,膝下两位皇子更是一等一的人才,唯独这个女娃……”
话说到一半,便被楚瑜冷冷地截断:“她自有优点,不必你多费口舌!”
这么帮着她说话,是因为她背后有玄皇势力,还是因为她有了身孕?智华暗暗想着,面上则是一笑:“反正老衲与那女娃无干,她有没有优点,老衲也不欲多管闲事。”
不管就好,楚瑜端起面前的茶,浅浅品了一口:“大师冒然赶来,是不是有了父王、母妃的消息?”
说起这个,就要论事到三年前。
当时,楚瑜刚刚受封瑾侯,战事后救下一位僧侣,就这样与智华相识。
智华知恩图报,自然帮着他寻找父王、母妃的下落,算是还他一个救命的恩情。
不过他们有心藏匿,哪那么容易寻找?
三年终是无果,智华也有些气馁:“老侯爷与诰命夫人实在难找,老衲一直没能寻到线索,不过侯爷的一位兄弟,老衲算是得了消息。”
没想到他还有兄弟?楚瑜心头一震,不由竖起耳朵:“是本侯的兄长、还是小弟?”
三年总算有了一点线索,智华亦是欣喜一笑:“是幼弟,今年不过十岁,不过智慧超群。老衲听人说,他半年前出入金国频繁,好像是参加了围棋大赛,连胜了十届国手!”
十岁小童连胜国手的事,楚瑜早就听说了,只是没想到竟是他的幼弟。
自从父王、母妃离家出走,已经过去十五年的光阴,没想到他们隐匿身份,还生了一个智慧超群的小弟。
“这么说来,只要通过幼弟,就可以找到父母?”楚瑜大胆猜测道。
智华赞同地一点头:“老衲亦是这么想。”说着,话题再次一转,“老衲斗胆多问一句,侯爷当真要娶三郡主为妻么?”
见他点头,智华不由一惊:“三郡主若是普通的身份,侯爷娶也就娶了,可偏偏是玄皇的三公主。要知道玄皇的三公主,早就配了金国的太子爷,若此事传入玄皇耳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玄皇的事,是智华通过层层关系查出来的,只告诉了楚瑜一人,连凤国公都不知道。因此凤轻早有婚约的事,除了玄国的人,别人也都一概不知。
即便如此,玄皇依旧是个不好招惹的人物。他决定的事情,若有人执意改变,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其狠毒称得上是天下之最!
楚瑜却淡了眸子,脸上并没有一丝畏惧:“金国太子怎么了?他若敢来抢,休怪本侯刀剑无眼!”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智华还是苦心劝着:“一个玄国、一个金国,皆是不可小觑、远在天边的对手,侯爷何必自讨苦吃呢?如今一时痛苦,等到三郡主远嫁,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再者说了,三郡主一无是处,实在配不上侯爷呀!”
一听又是她的坏话,楚瑜脸色阴森下来,瞬间分外恐怖:“大师是出家人,早已经看破红尘,就不要管本侯的家务事了,不送!”
这人也是执拗,决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智华无奈地叹了叹,他说的没错呀,那女娃可不就是一无是处的人么?他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
一夜平安度过,第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拨了下来,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女娃,都什么时辰了,赶紧起身,赶路了!”
一听是秃驴的声音,凤轻翻了个身,咒骂了一句接着睡去。
隔了一会儿,又是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女娃,再不应一声,老衲就要推门进去了!”
靠!这是出家人吗?言语上怎么一点忌讳也没有?
凤轻眉心一紧,依旧没有理会。
原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直接踹开房门、闯了进来。
想着自己还穿着寝衣,凤轻吓了一跳,连忙用被子挡住小身板,不由分说地陷害道:“来人呐,非礼啦!”
出家人看破红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即便看到女子的身体,也当是空无一物。
智华没安什么邪念头,只听得她一声诬陷,吓得身子哆嗦、出了一头的冷汗:“这么大声干什么,想把所有人都引来么?”
一句威胁,却对凤轻无用,只听她接着大喊:“和尚非礼啦,快来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