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狂嘴角猛地一抽,向后瞧了瞧又看向伙计,颤着牙回应一句:“不必了吧?”
  伙计经过了专门的训练,自然口才奇好:“八仙过海的故事,爷一定听过吧?钟离点石把扇摇、果老骑驴走赵桥、彩和手执云杨板、国舅瑶池品玉箫、洞宾背剑清风客、拐李提葫得道高、仙姑敬奉长生酒、湘子花蓝献蟠桃。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们的故事老幼皆知、为后人传唱,这样的神仙、这样的一道菜,爷怎能错过?”
  昨日的晚膳,他也是在这里解决的。
  当时他们只订了一个小包厢,想来伙计看不上,所以没有推荐其他菜肴。今日却是不同,他们彰显了自己的身份,伙计自然要坑一把。
  若是早知道这里的伙计能说会道,云狂打死也不会来!
  可惜一切都晚了,人已经来了、伙计也已经推荐了。云狂并不是耳根子软的人,勉强能说几句拒绝:“八仙是受人敬仰的神仙,岂能做成一道菜、任人吃食,这不是不敬神仙吗?”
  听出了他的拒绝之意,伙计更加热情:“谁说菜一定要吃了?爷若是敬仰神仙,完全可以把菜摆在家里,当作神像一样供着。”
  神像……凤轻噗嗤一笑,这个主意也是绝了!
  听到笑声,云狂脸色有些挂不住,语气却还是平和:“哪有人买了菜摆着看看的?不好。”
  见他脸色变了,伙计亦是跟着变化,使出了最终大招:“爷这么多银子都花了,还舍不得这区区八百两?”
  什么?八百两!
  一道菜就要八百两,为什么,就因为它叫八仙过海?
  云狂惊异不已,嘴巴一张,下巴几乎快要掉下来。
  凤轻再次噗嗤一笑,还好古代没有物价局,不然这么胡乱标价的饭馆,一定会被关门大吉!
  “不……”云狂咬着牙想要拒绝,话还没出口,便被凤轻一阵笑语打断,“八仙过海这菜不错,新颖、独特,让这位云公子付账,我要了!”
  要了?云狂一惊,想要拉住伙计,却见他开怀一笑,先发制人道:“好咧,马上让厨房上菜!”
  “不用上菜了……”云狂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勉为其难地说了一句。
  伙计却好像耳聋了,不回应一句,便转身离开。随后再来,又是过来要账的。
  云狂没了办法,只好向妹妹借了八百两,勉强还上了这笔账。
  两兄妹损失了银钱,看到美味的佳肴,亦是一脸阴沉。
  再看凤轻二人,不仅喜笑颜开,而且胃口不错,每道菜都吃得津津有味。
  要知道凤轻的口味,自怀孕之后便各种挑剔,难得放开了肚皮吃,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两兄妹都打了好几个饱嗝,筷子却还停不下来。到最后实在吃不下,只好让人打包。
  贵族下馆子,哪有打包的道理?
  云狂面子上挂不住,只好劝了一句:“吃不下就留着吧?”
  凤轻却不愿:“这么多菜,留着也是浪费。”
  知道浪费,还点那么多……云狂一脸无奈:“他们不会浪费的,客人吃不下的就给猪狗吃。”
  一句话惹恼了祖宗,凤轻立时气恼:“怪不得你们兄妹一口也不吃,敢情这些菜都是喂猪狗的?”
  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云狂连忙摆摆手:“三郡主会错意了,这些菜不是喂猪狗的,客人吃剩的才是为猪狗的。”
  凤轻依旧生气,吃饱了便无理取闹起来:“不管是不是喂猪狗的,本郡主都决定了,你们俩将剩菜全部吃光!”
  让他们吃剩菜?
  贵族子弟、官宦千金,哪有吃剩菜的道理?
  这种屈辱,他们自然受不住,愣在一处,连筷子也不拿起来。
  凤轻却不依不饶,转而吩咐侍菜的人:“把这些剩菜倒在一起,喂给二位公子小姐吃!”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侍菜的人都是没有地位的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威逼利诱了一番,他们才挪了挪脚步,勉强将剩菜倒在一起,端到两兄妹面前。
  “吃。”凤轻冷冷命令一句,又话里有话地提醒道,“吃完若是累了,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不然咱们公堂接着审!”
  如此威胁,两兄妹再屈辱也只能咬着牙忍着,一脸苦相地开始动筷。
  瞧着两人痛苦的吃相,凤泉吞了吞口水,这就是惹怒女子的后果吧?
  又过去半个时辰,只听两声饱嗝,凤轻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猪狗喂完了,剩下的都倒了吧!”
  猪狗……云氏兄妹心头一震,恨恨瞧着她,像是要用眼神杀人。紧接着又是一阵饱嗝,打得眼神都无力,不等他们用眼神杀死她,自己就要先被撑死了!
  狼狈地回了住处,云千柔哭了许久,活了十几年,她还是第一次吃剩菜。
  任凭云狂怎么安慰,她都是哭个不停,几乎要将天哭倒、地哭塌……
  另一边,凤轻就轻松多了,回了住处一屁股坐下,便哈哈大笑起来:“你是没看见他们的表情,真是笑死我了!”
  见主子开心,清莹也跟着一笑:“奴婢要回来收拾卧房,自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不过听郡主一说,大概能想到了。郡主真是大胆,连尚书令的公子和千金都敢惹!”
  凤轻笑哼几声,分外不屑:“尚书令怎么了,不就是一个遭瘟的老头子吗?哪天本郡主高兴了,带着他也吃一顿,撑死他!”
  撑死人,总不算犯罪吧?
  听着满是稚气的话,清莹无奈一笑:“毕竟是长辈,郡主悠着点。”
  话落,只听一阵脚步声,楚瑜一身青袍走了进来:“侮辱尚书令的儿女,我看你真是嫌命长了!”
  虽是一句训斥,却听不出任何训斥的意味,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难得他赞同自己,凤轻又是一笑,明眸睨了他一眼,故作不懂:“怎么,心疼你的柔儿了?”
  听出了一点醋意,楚瑜挑眉一笑:“我可从没说过‘我的柔儿’这种话。”
  凤轻一个白眼,依旧醋意十足:“她那么爱你,爱得想杀了我,可不就是你的柔儿?”
  刚一见面便是酸酸的,楚瑜不仅没有反感,反而享受其中,也醋意十足地回了一句:“那凤泉那么爱你,爱得想要杀了我,也算是你的凤泉?”
  一句话,信息量十足,凤轻听得一惊:“什么意思,他对你做什么了?”
  提起他,楚瑜便是不屑:“没什么,不值一提。”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要么就别说,要么就说完,这算什么?
  凤轻心里一堵,连忙上前拦住他:“别不值一提,提一提也无妨。”
  “你关心我?”楚瑜捕捉到了一丝情愫,直截了当地问了出口。
  凤轻一怔,下意识向后一躲,避开他的眼神:“没……没有啊,我只是好奇罢了。”
  哦,好奇……楚瑜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大手轻轻一推,将她的小身板推到一边:“除非关心,不然我不说。”说完,扬长而去。
  真是见了鬼了,过来酸溜溜地说几句话,挖了一个大坑,就这么走了?
  凤轻愣在一处,瞧着那离去的身影,藏了许久的怒意一瞬被他点燃:“你把话说清楚了,他究竟做了什么?”
  问罢,却不见他止步转身,反而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于长廊之上。
  好,不说也好,她又不是没地方问。
  混蛋、变态,这么喜欢挖坑,哪天把自己埋了算了!
  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向着凤泉的住处走去,忍着怒意重重地敲了敲门:“哥哥!”
  正安静地看书,只听一阵极重的叩门声,凤泉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轻儿?有事么?”
  不等回答,凤轻便推门而入,气冲冲地坐下下来:“说,你究竟对楚瑜做了什么?”
  刚刚还捧腹大笑,这一会儿又怒气冲冲,凤泉一时难以适应,目光有些呆滞:“什么做了什么?”
  想着那个变态话说到一半,害得她还要跑一趟来问,凤轻更是恼怒不已:“他说你想杀了他,你究竟做了什么?”
  提起这事,凤泉便是面色一寒:“你才刚刚摆脱药死案,他便迫不及待地告状来了?这样的男人……”
  话还没说完,她便没了耐心:“哎呀,你别啰嗦,直接说你做了什么就行了!”
  兄长的啰嗦,她已经深有体会,现在被这件事堵着,自然受不了他的啰嗦。但她也不是不敬兄长,等说完了事,再啰嗦也不迟嘛。
  毕竟改了性子不久,凤泉还不能完全适应这个妹妹,只觉难以理解,冷冷试探了一句:“我对他做了什么,于你而言很重要?”
  什么重不重要,只是好奇而已……但若实话实说,他也会像楚瑜一样扬长而去吧?
  想罢,凤轻才转言回答:“勉强算是重要吧,你快说。”
  瞧着她一脸期待,凤泉的面色冷到了极点,不安的双手捏在一起,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快说。”她催促了一句,他却别过眸子,语气跟着一沉,再没了平时的温柔,“我累了。”
  他陪伴数十年,替她解围了无数次,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却抵不上一个半路出家的瑾侯!
  他不是真的累了,而是心痛了。
  凤轻却不能理解:“累了?是不是刚刚吃太饱了?”
  “我不知道。”凤泉摇了摇头,一边将她往外推,一边强忍着眼泪,“不管是不是吃太饱,我都要休息了,你也回去午睡吧。”
  说完,已经将她推出了房门,不等她转身回来,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随后便是插锁的声音,再后便没了任何声响。
  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宠溺不已,现在就冷酷到底?
  凤轻懵懵懂懂,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不也是这样令人难以捉摸?
  想罢,她又是抓狂:“谁能告诉我,他究竟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