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主子额上冷汗,护卫夜铭亦是心里打鼓:“陌王殿下做了多次部署,将这件事的进展全权交给世子负责,再次出了差错,只怕陌王……”
杀人灭口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便接到凤泉一个怒目,立即打断道:“此事绝对不能让陌王知道,咱们也当毫不知情!”
“是。”夜铭低低应了一声,眼神朝大堂一瞥,神情附上一层不悦,“陌王仗着发小之情,与郡主来往毫无忌惮,更苛待于世子。世子才是郡主的兄长,而他只是一个外人,何故不揭穿他的真面目,让郡主远离恶人?”
“你懂什么?”凤泉斥责一句,眸色跟着阴沉下来。他何尝不想揭穿轩辕拓的真面目,何尝不想让妹妹远离恶人,可是凭他的一面之词,抵得过他们十几年的发小情深吗?
想至此处,凤泉暗暗一叹,面上则是镇定如初:“轻儿是聪明人,这种事情还是由她亲自判断,才更叫人信服。”
暗暗同情主子的不容易,夜铭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低着头应了一句:“世子英明。”说着,话锋一转,“属下刚刚偶然听见,陌王准许您与郡主相见了?”
凤泉望了东南角的卧房一眼,眸中迅速闪过一分忧伤:“只是听听声音,并不能惊动。”
哪家兄长要见妹妹,只能听听声音的?轩辕拓既非爷奶,也非父母,凭什么管制着他们的自由?
想为主子打抱不平,奈何自己只是个下人,夜铭只能无可奈何地低头:“世子别难过,等回了京城,一切都会好转的。”
主仆一前一后走着,很快到了东南角的卧房门口。
这时的凤轻刚刚睡醒,下人伺候她喝了药,便在梳妆台前收拾打扮着。
起初听着,一切都是风平浪静。也是,女儿家梳洗打扮,能发出什么声音?
没想到带着期盼而来,终究连声音也听不到。凤泉暗暗一叹,转身正准备离开,才听得卧房中一声大怒:“你们是怎么给我打扮的,这是什么古怪的装扮,清莹呢?让清莹给本郡主梳妆!”
多日不见,忽而听到她的声音,凤泉心下一动。即便是嗔怒的声音,亦是那么美妙动听,仿若拨弄古琴的清雅之声。
“怎么回事?”凤泉心下担忧,下意识便要冲进去一看究竟。
感觉到四周的异样,夜铭眸色一改谨慎,一边伸手拦住主子,一边用眼神示意:“郡主正在梳妆,只是不满于侍女给她梳的发式罢了。”
凤泉会意,担忧一改肃然,四下瞧了一眼,眉间生出一分怒意。
简直欺人太甚,只许他听声音就罢了,居然派人监视。瞧这架势,他若敢推门进去,便是必死无疑!
“走。”凤泉眸子一改淡色,不带一丝情绪地说了一句,拂袖而去。
夜铭应了一声,立马跟了上去。
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卧房中的凤轻微微一惊,一时没辨出兄长的声音,便没有在意。
另一头,凤泉已经离开了宅院,自一家客栈中找到了清莹。
他并不是瞎找,客栈就是他替清莹安排的。
昨夜,清莹寻到了郎中,却寻不到主子。无助之下,遇见了凤泉,他便劝说安慰,让她暂且在客栈住下。
见他回来,清莹一惊一喜,一边问着一边向后看了看:“世子找到郡主了,她人呢?”
原以为主子就跟在后头,没想到后头只有几个下人,清莹期盼的神情瞬间一落千丈。
凤泉淡眸一如平常,眸子里一点情绪也无,自怀中取出一张纸条,语气亦是平平淡淡:“这是张员外的住处,轻儿昨晚就住在那儿,一早起床不满侍女的梳妆手艺,如今正在发脾气,你赶紧过去稳稳她。”
来了麟州那么多日,却没有听说过张员外这号人物,清莹接过纸条一看,不由疑惑:“郡主昨晚身体欠安,为何不找郎中,而去了张员外府?”
“张员外是麟州赫赫有名的财主,家中郎中的医术更是数一数二,陌王与他是故交,所以将轻儿带去了他的府宅。”凤泉拿捏着分寸答道。
原以为主子受了欺负,原来是陌王一番心意。
她一直站在自家侯爷这一边,陌王再献殷勤,亦是十分厌恶:“既是陌王好意,那奴婢这就去接郡主回来!”说完,按着地址找了过去。
清莹随身带着郡主府的腰牌,算是自己身份的象征。见她是凤轻的人,府上的家丁并没有拦着,还给她指了东南角的路。
不经轩辕拓的允许,清莹便私自往东南角的卧房而去,十丈之外便被埋伏的人发现了。
正悠闲地走着,便听拉弹弓的声音,虽然细小,但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弹弓是轩辕拓手下的标志性兵器,打从进了府宅,她便有所防备,一步一个脚印皆是十分小心。
就这么平静地走了一会儿,慢慢进入了他们的包围圈,就像得了命令一样,所有弹弓手齐齐一弹!
清莹随之一惊,身手矫健地一躲一闪,巧妙地躲开了所有石子。平稳落地的一刻,才掏出郡主府的腰牌:“本姑娘奉郡主之命,前来给主子梳妆打扮,你等若敢伤我一根汗毛,当心你们的脑袋!”
见到腰牌,埋伏众人才罢了手。随后,一个身影自花丛中走了出来,一身紫袍英姿飒爽,不必细看便知是轩辕拓!
“参见陌王爷。”清莹微微屈膝,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礼。
见这丫头打扮朴素,衣料却十分珍贵,轩辕拓暗暗一想,这确实是丫头的侍女,随即问道:“你来何干?”
毕竟主仆有别、尊卑分明,再厌恶这人,清莹还是恭敬一礼:“回王爷的话,奴婢担心郡主晨起梳妆不满,特意赶来,安稳主子的心、替主子梳妆打扮。”
她虽放下身段,语气中的高傲却丝毫不减,轩辕拓微生不满,便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本王的侍女不如你优秀?”
清莹浅浅一笑,思虑片刻才回答:“奴婢是郡主的侍女,她们是王爷的侍女,下人好不好,总归主子的教导。王爷若觉自己比郡主优秀,那么奴婢便不如您的侍女;反之,奴婢自然比较优秀。”
她的回答倒大胆,若非把丫头说进去,便是死罪一条。
轩辕拓眸色一黯,有意无意地凝视了一会儿,随即一笑:“丫头绝世聪明、无人可比,本王自然不如她。”
话说爽了,清莹才转言一笑,又给了他一分面子:“奴婢只是玩笑一说,王爷不必当真。王爷的侍女都是精挑细选、万中挑一的,不仅貌美如花,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谓人中龙凤。奴婢就不同了,随手挑来的破烂侍女,怎敢与王爷的人相比?只是郡主习惯了平日的侍候,突然换了侍女,恐怕难以适应呢。”
一句“王爷的人”,说得那么理所应当,轩辕拓笑意一凝,立时换作一脸肃颜:“侍女卑微,岂能称作本王的人?”
清莹低眸一笑:“是奴婢失言了。只是听郡主平日里感叹,说王爷的女人太多了,奴婢一时快语,便直说了出口。”说着,故作语重心长,“其实有了心爱之人,何必动用那么多侍女伺候?再大度的女子,也会妒忌这一点的。”
这些贵族子弟,动用那么多侍女伺候,并非垂涎她们的美貌。一来是权力的象征,侍女越多,表示权力越大;二来女子细心,生活起居上,男子总少不了她们的。
清莹提出这一点,就是想让他舍弃所有侍女。
倘若舍弃,于主子而言没有所谓,但于他而言,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倘若不舍弃,她便可以吹主子的耳边风,说陌王垂涎美色,借此制造他们之间的嫌隙。
想罢,她暗暗一笑,果真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道理,贵族子弟哪有不用侍女伺候的?轩辕拓难以理解,眉心微有怒色地一动:“你安的什么心?”
清莹立马装出一脸无辜,猛地摆了摆手:“不是奴婢安的什么心,而是郡主,她有意考验,王爷就不接招?”
考验……轩辕拓暗暗思忖,半信半疑:“瑾侯亦有众多侍女侍候左右,她怎么不考验他?”
死也要找个陪葬的?遣散侍女,便要他们一起遣散?清莹可不会让他如愿,随即反问道:“郡主对谁上心便考验谁,王爷希望郡主心向侯爷?”
轩辕拓并没有回答,而是沉思片刻。像是想通了什么,才放行一步:“带清莹姑娘进去,莫亏待的贵宾。”
就这样,清莹进了东南角的卧房,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主子。
屏退了其他侍女,清莹才展露了真情,直接扑上去一个熊抱:“郡主怎么能乱跑呢,可把奴婢担心坏了,真是坏郡主,呜呜……”
见到这个小丫头,凤轻亦觉亲切,便细声安慰了几句:“只是一晚上不见而已,有什么可哭的?下回失踪醒来,我肯定第一时间联络你,好么?这里的侍女,手艺实在不如你,快给我梳个能看的发型,我还要出去见人呢。”
说到发型,清莹才放开主子,抬头瞧了瞧那半个头高的发髻,哈哈哈地笑了出来:“都说陌王的侍女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结果就给郡主梳了个半老徐娘的发式,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被她笑得脸红,凤轻一脸难为情的嗔怒:“行了别笑了,谁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
清莹慢慢收了笑意,才细细解释道:“陌王的侍女都是万中挑一的人上人,行为举止大方得体、贤德才能堪比大家闺秀。换句话说,她们都是本着做姨娘的心来的,见郡主天生丽质,自然将你打扮成半老徐娘,让陌王看了便心生厌恶。”
“啧啧啧。”凤轻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随即感叹一句,“果然是人心叵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