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凌晟也是一个杀人偿命的法治国家,但在君主制度之下,只有没有地位的人杀了人才要偿命。至于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杀了人用几个钱堵了堵、封了口,或者一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底下人便不敢吱声。
于是乎,这个世界的家常便饭便多了一道佳肴——人血。
凤轻多次想要以正当防卫的理由,除掉一些谋害过她的人,但根深蒂固的现代思想,始终让她见不得杀戮。
可太后的言辞坚决,今日似乎不杀一个人,此事便不会平息。
思量了一会儿,下了决心又再次打破,下了决心又再次打破,如此反复了多次,凤轻才弱弱问道:“就没有和平解决的办法吗?”
一听和平二字,太后脸色一沉,附在耳边的红唇冷冷一抿:“就是因为你以前的怯懦,她们才敢爬到你的头上,若再这般善良下去,只能日日被人当猴子耍!”
古代的杀人思想,凤轻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一脸为难:“猴子被耍得不开心了,也有挠人的时候,究竟谁耍谁,怎么说得清楚呢?”
原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她却耍贫嘴。太后不由恼怒,想发作却又忍了下来,恨铁不成钢地瞧了她一眼。
凤轻则是古灵精怪地一笑,试图躲过这件事,太后却不肯放过,依旧小声提醒:“又不必你亲自动手,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了。”
一声令下,说得轻松,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正想着,便听太后细声指导:“不只文青园一人,帮腔的十几个名门闺秀都不能放过。但她们都是有家世的人,不可以轻易动辄死刑,只要挑几个最出头的人杀了,其余的随意罚一罚,这威严就算是树立起来了。”
原想着只是一条性命,如今一听,可不只一条,而是好几条!
凤轻紧张得冒汗,一双小手紧紧捏在一起,像是在做人生中的一大抉择,为难的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解决事情,一定要杀人吗?都是爹娘生养的,好不容易来世上走一遭,怎么能将她们的性命视若草芥呢?”
太后更是义正言辞:“不杀恶人,不足以立威,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不立威如何存活?你如今不是一个人,还有你腹中的孩子,自己的母妃不费心保护,还指望别人不盯着你的肚子么?”
一个古代思想,一个现代思想,各有各的道理,又各自不接受对方的理念。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太后终于没了耐心,转而一众,主动说道:“三丫头已经将事实告诉哀家,她是皇孙的母妃,有资格做主此事……”
听这意思,是想借着她的名头杀人?
这作孽的事情,她可干不出来!
来到这个世界,眼见着别人杀人,已经超出了凤轻的接受能力,如今要她亲手处决人命……
听着太后的话,凤轻的心紧紧揪在一起,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上,随时随地都要被烧成灰烬。
恶人有恶报,她一直相信这一点。
在现代,她就是善事做太多了,所以事事幸运、日日顺心。包括穿越这件事,赐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她亦觉得十分幸运。
只是杀人的事,不光是现代根深蒂固的思想,更有道德因素和心理因素,她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脆弱无力地死在非自然的情况下。
以前看动物世界,看到弱肉强食的场景,她的心都是猛地一揪。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就算看到受伤的小麻雀,也会极力救治,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三丫头已经做了决定,由哀家代为宣布……”太后自顾自地说着,一众闺秀紧张到了极点,纷纷后悔落井下石。
以往落井下石,凤轻都会被太后处置得很惨,今日是这么回事,就因为她怀有身孕,便处处向着她?
可外界传言,她怀的是瑾侯的孩子,楚家的后代,关太后什么事?
有的与云千柔的想法一样,认为孩子的事,为太后扫除了轩辕拓娶妻的一个障碍。有的则猜测太后与楚家的关系,怀疑楚瑜有太后娘家的血缘。有的更是猜测楚瑜与皇家的关系,或许他是轩辕权的私生子。
猜测各有不同,太后的决定却不会改变。
凤轻急得不行,深怕老天爷把人命算在自己头上,急中生智,装作晕了过去。
身边侍候的宫女一惊,情急之下,只好打断太后的话:“三郡主,三郡主您没事吧?您快醒醒啊!”
太后说到一半的话一顿,转身一看,只见凤轻更加憔悴的面容,立时大惊失色:“三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宫女也是吓坏了,急得一顿哭腔:“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郡主站着好端端的,突然仰倒晕了过去。”
云千柔细细观察,暗暗判断此事真假。
闺秀们则是心下一松,幸好老天爷保佑,让这个废物及时晕倒了,不然她们必定性命不保。
文青园也算聪明,见状立马想到了逃之夭夭的办法:“太后莫急,三郡主肯定是站累了,所以晕倒了。臣女马上去请太医,想必服几帖药、养养身子就没事了。”
见太后点头,她暗暗一笑,成功离开了暖宣宫。
其他闺秀纷纷模仿,一个说也要去请太医,一个说去药房问药。更有甚者,还说身上带着补药,愿意亲自去煎药,再端来给凤轻补身子。总之逃走的由头千奇百怪,太后一心着急,也顾不得她们这些小心思,一个个都点头让她们离去了。
十几二十人一走,正殿终于空旷了许多,只剩下云千柔孤零零地站着。
向后一瞧,太后才注意到她,慌色一褪,立时一喜:“柔儿,你懂得一些医术,赶紧看看三丫头怎么了。”
凤轻只是装晕,意识还是清醒的,自然听得见这句话。
听这意思,太后对云千柔还是信任的。方才说要杀人,也没听她明说要杀云千柔,看来她挺重视尚书令一家。
如此,以后的斗争只怕会越来越多吧?
云千柔应了一声,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信步上前搭了一把手:“地上凉,郡主妹妹身子弱容易感染风寒,先将她扶到床上去吧?”
太后应了一声点点头:“还是你细心,来人,赶紧将郡主扶去卧房。”
倒腾了一会儿,凤轻终于躺在了暖宣宫卧房的娇梨床上。
同样是梨花木大床,凤轻睡得自然舒服,一沾枕头便有了睡意,没一会儿便熟睡过去。
但看方才假装晕倒的样子,云千柔也难分辨真假,只能靠把脉来判断。
若换作平时,她一把脉便能瞧出病情,可如今情况不同,凤轻还中了毒咒。脉象时而薄弱、时而强劲,既有喜脉的迹象,又不乏中毒的病症,完全掩盖了晕倒的真实原因。
云千柔秀眉一颦,原在苦恼难以看出晕倒的病征,太后却以为情况严重,不由惊慌失措:“哀家听说三丫头中了苗川的毒咒,是不是毒性发作,所以晕倒了?此事对皇孙有无损害,苗川公主呢,怎么不来救治她?皇帝不是下了旨,让苗川公主务必救治么,她竟敢抗旨不尊?”
云千柔不会说,是因为她的怂恿,凤轻才放弃了高台,躲进了暖宣宫。
“太后放心,毒性早已经控制住了。”云千柔淡淡一句,细细看诊一番,依旧没看出病征。
一直没个结论,叫太后如何不急?
“你倒说说,对皇孙究竟有没有伤害?哀家这颗心已经吊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紧呀!”太后着急地问道。
问罢,便听凤轻的鼻子传出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太后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是一惊:“呼吸声似乎不同了,是不是毒性发作的前兆?苗川公主呢,赶紧让她来暖宣宫一趟!”
云千柔根本不在乎,自然不带有感情,一眼便瞧出了症状,神色一黯十分无奈:“太后别着急,依臣女所见,郡主妹妹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太后急坏了,脑袋一时转不过来,还以为睡着了是什么大病。惊了一惊,这才回过神来一笑:“她尚在孕中,总是爱睡一些,没出事就好,省得哀家担惊受怕的。”
云千柔跟着一笑:“太后有福、儿孙自然也有福,哪有这么容易出事的?”说着,话锋一转,“今日之事,耽误了诵经的时辰。未免佛祖动怒,臣女这就去抄写经文,敬奉给佛祖和菩萨,让他们保佑咱们世代平安。”
她一向懂事,且八面玲珑,对谁都有一套。太后喜欢得不得了,自然温柔相待:“辛苦你抄写经文,哀家新得了一样宝贝,马上让人送去云府。”
不管宝贝珍不珍贵,只要写上“太后赏赐”四个字,便会变成无价之宝,象征着权力与地位。云千柔自然乐意,灿烂一笑,福身谢恩:“多谢太后。”
她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太后听得一惊,连忙做了嘘声的动作,示意似地指了指熟睡的凤轻。
云千柔心头再恨,也只能乖巧地点点头,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卧房。
太后也不久留,亲自点了安神香,也轻手轻脚地离开。
时间就在呼呼大睡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直到高台的活动结束,凤轻依旧甜在梦中,美滋滋地笑着、流着哈喇子。
“原来你的睡相那么差。”
耳畔突然传来一句空洞之语,仿佛是梦中的话,却与梦的情境不符。
凤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翻了个身继续梦着,并没有在意。
“瑾侯到处找不到你,没想到让我意外遇见了你。”
耳畔再次响起一句话,凤轻依旧没有理会,只在听到瑾侯二字时,眉头稍稍皱了一下。
“午膳时辰到了,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饭馆,咱们一道去吃?”
说起午膳,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
凤轻迷迷糊糊醒来,只见一位仙貌美男,占据了眼角所有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