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的时候,秦俭躺在床上。
尽管他很疲倦,但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至于为什么睡不着,他也说不上来。而且,奇怪的事情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立马就会浮现潘小玉那毫无血色的、凄美的脸庞。
潘小玉是独龙的手下。按道理,秦俭应该跟她势不两立才对。但是,每次,秦俭一想到潘小玉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一想到她那死去的哥哥,和她那死去的爸爸,秦俭就觉得,其实,潘小玉真的挺可怜的人。
下午,在病房里面的时候。当潘小玉第一眼看见秦俭手捧鲜花走进病房的时候,秦俭甚至都能够感受到,潘小玉那张惨白的脸上,瞬间,就洋溢了一种别样的精神光彩。这种光彩,是秦俭从来没见过的。那一刻,秦俭知道,潘小玉的确被感动了。
“几朵普普通通的花,就能那么打动女孩子吗?”
其实,秦俭很想告诉她,那些百合花,其实是李蝌蚪花钱买的。但是,秦俭知道,自己即便这样说了,潘小玉感谢的,还应该是自己。
秦俭点了支烟,坐了起来。
现在,他又开始在想下午医院里的场景了。他想着,潘小玉再一次从死神手里重新苏醒后的样子;他想着,潘小玉伸手去接那些百合花的样子;突然,他还是想到了那个护士。那个穿了一双大头皮鞋的护士。
他不仅想到了那个护士脚上的那双大头皮鞋。他甚至还想到了,当护士小姐走近潘小玉时,潘小玉的呼吸,突然间就加重了。
没错,当那护士小姐逼近的时候,潘小玉的确是紧张了。她就像一头正在跳跃的小羊羔,突然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一样东西。那东西,令她不安和恐惧。那东西,就像潜伏着一条蛇。
“糟糕,小玉要出事了。”
秦俭猛拍了一下脑袋,从床上跳了下来。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直接就冲医院奔去。
…………
秦俭还在路上的时候,李蝌蚪和他的鼻涕虫手下闷驴,已经提前到达了医院了。
然而,李蝌蚪和闷驴的提前到达,却不是受了秦俭的指示。这一次,李蝌蚪,是悄悄地去的。
傍晚的时候,李蝌蚪自从见了潘小玉第一眼后,他的整个人,就跟掉了魂一般。回到家里,他不停地来回走动着,就像一个正在发情的动物,显得焦躁不安。
“没想到,没想到,万万没想到,鲶鱼竟然还有个这么正点的妹妹。”
李蝌蚪一想到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虚弱的潘小玉,想着潘小玉她那起伏的胸部,想着她那张娇美的脸庞,大大的眼睛。他就感觉不好了。这种不好,让他感觉拉尿的时候,都憋得慌。
“娘的,潘小玉啊,潘小玉……”
想着潘小玉,李蝌蚪对着腌菜,干喝了三瓶啤酒。
李蝌蚪很少一个人喝闷酒。除非,碰到了很棘手的事情,他才会借着酒力,发挥一下自己的丰富想象力。
正喝着闷酒的时候,李蝌蚪的手下闷驴,愣头愣脑地进来了。
闷驴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李蝌蚪让他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水煮鱼”。
“怎么了?老大,看样子,你有心事?”
“妈的,还是我闷驴听话。老大在喝闷酒的时候,你还知道给老大敬孝心。不会像老三那个傻逼一样,一天到晚打他的电话,都是关机。要不然,他就是在站前路那里,泡那个奇丑无比的小凤姐……”李蝌蚪说着,顺势摸了摸闷驴的口袋,道:“闷驴,今天,活干的还算利索吗?”
“利索。老大,我也不知道为啥,最近手特别的顺。这不,下午,去陈家庄的赌场转了两圈,居然让我弄到两块蛋糕。”
闷驴说的“两块蛋糕”,意思是“两个钱包”。
这几年来,闷驴一直跟着李蝌蚪学手艺。最近,这小子不知道是开了什么窍了,手艺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李蝌蚪曾经对秦俭说,闷驴这小子,手虽然不是很巧,但是肯花时间练苦功。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无论那一行,只要肯发功夫,总能有所收获。
几乎每天,闷驴都会按照李蝌蚪交代他的那样,练上几个小时的基本功。早上的时候,闷驴就自己烧上一壶满满的开水。然后,他将一把小小的钉子,丢进开水里,开始练习“火中取栗”的功夫。
李蝌蚪告诉他,以前的小偷,为了学到真本领,练就一双巧手,基本都是用油锅来练习“火中取栗”的。轮到现在,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了,其实性情也变懒了,一个个都不用油锅了,改成用开水了。当然,之所以用开水,不用油锅。这当然也有外部环境造成的原因。之前,弄点儿地沟油,也不是很难的事情。现在,查得紧了,地沟油也不好弄了。
李蝌蚪的关门弟子,其实是有好几个的。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些人走的走,散的散,都没有留下来了。
之前,李蝌蚪有个手最巧的弟子,外号叫作“叫花子”。叫花子,其实是李蝌蚪最看中的。原本,李蝌蚪都想把自己的衣钵,都传给那个叫花子的。可是,谁料,这小子,竟然走了狗屎运,第一次买足彩,居然让他中了三万多块。再后来,叫花子利用那三万多块钱,倒买倒卖,开了家性用品网店,生活好的不得了。据说,去年,叫花子还买了辆比亚迪S6了。
叫花子发财了之后,李蝌蚪就只有两个最得意的徒弟,一个是老三,一个是闷驴。
老三,比闷驴聪明,天赋也好些。但是,李蝌蚪却偏爱闷驴多一些。不为别的事儿,就因为闷驴“忠”,而且“勤快”。
说到勤快这一点,老三跟闷驴是没得比的。
听闷驴说,老三这家伙,早上练功的时候更懒。这小子偷懒的时候,甚至还要在开水里面,加上一碗满满的冷水。开水加冷水,不就变成温水了吗?让他这么一弄,还练个屁功夫啊。
温水里摸钉子,还叫什么“火中取栗”呢?
闷驴不一样,闷驴这家伙,愣头愣脑,可是却有点儿决心和毅力。李蝌蚪说过的话,派给他的任务,他也基本上都认真地去执行。
当初,李蝌蚪也曾经建议过,让闷驴用油锅练习“炭中取栗”。但是,闷驴这娃,天生就手笨脑笨一点。去年冬天,闷驴才练一次油锅,就把他那只右手烫得跟熊掌一样。
被油锅烫了以后,足足两个月,闷驴都是用纱布吊着胳膊的。别说出去干手艺了,上个厕所都费事。有一次,老三还嘲笑闷驴,说他自从那次被油烫了手之后,连打手枪都改换成左手了。然而,换成乐了左手的闷驴。据说,再也找不到什么快感了。
一次油锅练习,让闷驴打手枪都成了难事。
于是,李蝌蚪只好摆摆手,对闷驴说道:“因材施教,因人而异,闷驴,以后你还是用开水练功吧。开水和油锅,到底是一样的。”
李蝌蚪告诉闷驴,只要他坚持连上一两年,手艺就会有出色的进步。果然,闷驴的勤快,终于换来了成果。两个月前,闷驴还只能在开水中“取铁钉”,而且,每取出一根钉子,至少要耗时五六秒以上。
最近,闷驴也不知道是开了什么窍门。他竟然能在99度的开水里面,将一根根细小的大头针,准确无误地都取出来了。而且,他每取一根大头针,耗时绝对不会超过三秒。就连李蝌蚪看了,都不得不点赞,说:“闷驴,不出三个月,你将成为燕子李三一样的神偷。”
当时,闷驴整个人都听傻了。他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李蝌蚪磕了三个响头。等到他再次抬头的时候,李蝌蚪分明看见,在闷驴的脑门上,扎进了一个细小的碎玻璃。血都流出来了。当时,李蝌蚪看见那个扎在他脑门上的碎玻璃,直接就揪心的疼。
“闷驴啊,大哥我,有点儿喜欢那个潘小玉了。怎么办?”
喝了三瓶啤酒后,李蝌蚪就把肚子里的话,也告诉了闷驴。
突然。
一贯不爱多说话的闷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直接就站起来了。他将李蝌蚪拉拽了起来,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连李蝌蚪都缓不过劲儿来的话:“老大,有梦,就去追。”
“哎,啥梦啊,你老大我啊,顶多就是个梦遗。没有啥梦不梦的……”李蝌蚪摆了摆手。
“老大,梦遗,也是梦啊。去吧,找她去吧。”闷驴眼神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