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因为没人来开门,于是,豹子头又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半分钟后,终于有人来开门了。
是柳医生。
“谁啊?都这么晚了,不坐诊了。”
柳医生睡眼朦胧,正光着膀子,穿着一条短裤头。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就将门开了一丝缝隙。然而,他刚把眼睛贴到门缝时,就看见了一大叠粉红色的钞票。
豹子头右手摊开一大叠百元大钞,足有十几张的样子。那些崭新的钞票,被他在手掌上摆成了一张大扇子。
见钱眼开。,柳医生没有再问话。直接将门打开了。
“啊,豹哥,是你啊。都这么晚了,你这是……哎呦,你这只手是怎么了?”
柳医生开了门,然后将豹哥请到了大厅。他慌慌张张地披上一件大白褂后,直接就看见豹子头的左手一直耷拉着。而且,豹子头的身上也滴满了血。豹子头用两块布料,紧紧地裹住了伤口,尽量不让鲜血滴落在地上。
“怎么,豹哥,你被人砍了?”
柳医生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他跟豹子头也没见过几次面。但是,隐隐约约中,他感觉豹子头不像是个好人。
虽说坏人脸上不写字,而且平时的时候,豹子头也都是笑容可掬的样子。但是,柳医生还是能够感觉出来,豹子头骨子里就是一个狠角色。
柳医生干了几十年的兽医,他往往能从动物身上,读懂一些人性。比如,有些公牛,看起来挺凶悍,但其实很温柔;有些母牛,看起来很温顺,一旦发起狂来,甚至比公牛还厉害。柳医生觉得,眼前这个头很小,身体很强壮的家伙,绝对不好惹。刚才如果不是看见豹子头手上那一大叠钱,他真的不会开门。但既然门都开了,人也进来了,总不能直接就把人给轰走。
豹子头看柳医生皱着眉,一副高度紧张的样子,他倒是微笑了一下,道:“哦,我这手不小心被刀给划了,估计划得很深。我琢磨着,这条手应该也是没用了。丁大头说,让我到您这里来看看。”
说完之后,豹子头往嘴里叼了支烟,眼睛便开始不停地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在柳医生家的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体科普图片。有些图片,甚至还挺黄挺暴力,就好像是从某些小电影上截图下来的一般。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柳医生主治的是男科疾病。
除了那些精彩的图片之外,豹子头还发现了另外一个有意思的事儿。在柳医生客厅的左侧,虚掩着有一扇门。
没错,门的确是虚掩着的,露着一尺宽的缝隙。门缝里面,挂着一个门帘。
此刻,房间里面没有风。但是,那个用珠子串成的门帘,却一直在微微颤动着。这说明,门帘后面有人。
有人在偷听说话。
“豹哥,既然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豹哥,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家诊所,又不看您这种病的。”
柳医生话没说话,豹子头将右手中那一大叠钞票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钱不是问题。要是不够的话,咱还有。”豹子头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而且,他眼睛压根就没有看柳医生。他只是微微地弓着身子,探了个头,望着隔壁的那个门帘。
门帘子,一直还在动。
“豹哥,倒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实在是因为,外科缝针这些活儿,我是真不在行啊。”
柳医生眼睛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的那些钱。然后,他又轻轻地抓过豹子头的那只残废了的左手,缓缓抬起。
然而,当他一打开豹子头手腕上那些被血染红的绷带时,他被猛然吓了一跳。
“啊,豹哥,你的手,怎么……怎么会这样……”
柳医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伤口。
他分明看见,豹子头的左手手腕,几乎已经被切断了。唯一没有让豹子头这只手掉下来的原因,是因为还有一点点皮肉镶嵌着。如果不是豹子头用布条包裹住,估计只要他轻轻地一甩,就能把他的手掌甩掉了。
“豹哥,你的手,伤得实在太深了……”
此刻,柳医生说话已经语无伦次了。说实话,从医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心理震撼。
他几乎都要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柳医生完全不能够理解的是:一个人,他的手腕都几乎要掉了,他竟然还能优哉游哉地抽烟。
“你这手……什么时候被……被切断的……”
“刚刚。”
“你,你这得去大医院才行啊。去大医院,只有专业的外科大夫才能把你的手……”
“不想去。”
“可是,你要是不去大医院的话,你这手就等于是……废了呀。”
“已经废了。”
“这……那……你找我老柳究竟想做啥啊……?”
柳医生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了。
是的,既然,豹哥的这只手都已经废了,那他还来找自己做什么呢?难道,豹哥认为,一个退休的兽医,一个转行做了男科大夫的人,能起死回生,把他这只断手重新给按上?
“豹哥,我,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刚才路过这里,丁大头让我来一下。顺便,就是想让你帮我打理一下这只手。因为,你毕竟还是医生嘛。”
豹子头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看着那个用绿色的玻璃珠子串起来的门帘。他知道,门帘后面,肯定有一个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门帘后面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柳医生的女儿。
赖赖。
想到那个皮肤白皙,一双美腿的赖赖,豹子头便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道:“柳医生,你家现在就你一个人?”
“恩……啊……豹哥,你刚才说什么……?”
满头大汗的柳医生,正在埋头认真地给豹子头检查伤口。他被豹子头突如其来的这一问,问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
但是,他隐隐约约中却感觉到,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危险,正像蛇一样逼近自己,逼近他的女儿赖赖。
“豹哥,你不要开玩笑了。都这么晚了,你还以为……我老柳家,还能藏得下什么人啊……”
柳医生小心翼翼地笑着。
豹子头将目光从那个玻璃珠子串成的门帘转移到了柳医生的脸上,然后微笑着说道:“柳医生,你笑起来,怎么这么难看啊?”
“啊,是嘛……?”
柳医生话没说话,只听“当”的一声,他手中的手术刀掉在了地上。
豹子头轻轻地用手拣起了那把不锈钢手术刀,然后将那把手术刀嗖的一声合了起来,道:“要不这样,你家有刀吗?”
“啊……”
柳医生吓了一大跳,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刀?豹哥……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要刀做什么呢?”
豹子头笑了笑,然后高高地扬起了他那只被切断的手。
巨大的手掌,几乎整个都要掉下来了。
如果不是有一丝皮肉镶嵌着,豹子头那只如同熊掌一般的大手,就要掉到地上了。
一只巨大的,摇摇欲坠的大手掌,被豹子头拎到了柳医生的面前。大手掌轻轻地摇摆着,就像是个笨重的摆钟一般。
“柳医生,你看,好玩吗?”
豹子头轻轻地拎着那个“钟摆”,轻声地问柳医生。
“啊,豹哥,你……你不要吓我了,我胆小,我老柳真的胆小啊。”
柳医生闭上了眼睛,浑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了。此刻,他终于清醒过来,他知道豹子头这么做,已经不是在向他求医了。豹子头这么做,完全就是在向他示威。
豹子头用一种自残的方式,在向他示威。
“柳医生,不能够吧。你堂堂一个兽医,一个专治男科的大夫,你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啊?你怎么可能会连一只手掌都害怕呢?说不过去啊,太说不过去了。柳医生,你看,你快看。”
“看什么?豹哥,我求求你了,我老柳胆小,真的不敢再看了呀。”
“我叫你看你就看。”
豹子头低声一喝,柳医生方才将眼睛打开了一丝缝。
“柳医生,你看见了没?”
“看见什么呀,我什么都没看见啊,豹哥。”
“我的这只手掌,已经不会流血了。”
“啊,豹哥,您别这样,您别这样啊。你这只手掌还有得救,一定还有得救的,您还是赶紧去大医院看看吧,要不,我现在就给您打电话……”
柳医生慌慌张张,伸手想去桌子上拿手机。
突然,一把冰冷的尖刀,插在了木桌上,插在了他的指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