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是不是找死?”
“哦,你在跟我说话吗?”秦俭假装发愣。
“少废话,快说,你小子干嘛跟着我。”
粉条长着一双三角眼和一个塌陷的鼻子。他说话的时候,大半个牙床都露了出来。而且,在他的大门牙中间,还有一丝绿色的青菜。很明显,刚才那根被他出来的牙签,还没有完成它的任务,就让粉条当成武器了。
粉条一边说这话,一边用他那双犀利的三角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俭。突然,他看见了秦俭插在腰间的那个硬梆梆的的东西。
一看见那个硬梆梆的东西,粉条就猜到了,那是一把菜刀。
于是,他笑了。
“大路通天,你说我跟踪你?”
秦俭一边说着,一边也学着粉条的样儿,用眼睛打量着对方。
“说,你跟踪我,是不是有事儿?”
粉条说话间,轻轻地用手摸了摸他那件油腻腻的白大褂。在白大褂里面,有一个大包裹。看起来,包裹还挺沉的。
“我没有跟踪你。按我的理解,有可能是你刚好走这条路,我也刚好走这条路了。所以,我们今天有些缘分,然后在这里遇见了。”秦俭笑了笑。
“缘分?跟我粉条有缘分的人,不多。而且,我粉条从来也不相信什么缘分,我只相信钱。有钱,就有缘分。”
说着,粉条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大白褂里的物件。
他这一拍,秦俭立马就明白了。
原来,粉条是把自己当成他的客户了。于是,他笑了笑问道:“哦,原来,你真的叫粉条?”
“少他妈的废话。你腰里带着菜刀,别以为老子不知道。”粉条从口袋里掏了支烟,兀自点上。
“好眼力。果然是粉条。那么,我估计是没有找错人了。”
“说吧,你又是谁?”粉条问。
“别搞笑了。我是谁,用得着跟你说吗?你刚才不是说,你只认钱,不认缘分吗?”
秦俭这么一说,粉条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下。
的确,一般找粉条的人,多半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面粉买家。而这种买家,多半从他手里买东西,也不用自我介绍的。而且,他们这种零散的小买家,几乎也都是手头有钱的时候,才会通过熟人介绍找到粉条。
此刻,粉条已经完全把秦俭当成他的一个小买家了。
“东西,有吗?”秦俭突然低声问他。
“……”
粉条顿了顿,然后假装用手掏耳屎。掏完耳屎,他有装聋作哑地问道:“喂,你谁啊?什么东西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要点儿豆子。”
秦俭说的“豆子”,指的是“药丸”。
“切,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妈的,神经病。”
粉条骂了一句,就要走。秦俭跟上去,一步堵住了他的前面,道:“快点,老子现在就要,不然一刀劈了你。”
说着,秦俭就要将手去那腰间的菜刀。
“……”
粉条没有动,只是先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发现的确没有人注意这边后,他才摇了摇头,耸耸肩道:“大哥,别这样啊,我粉条才刚出来啊。我怎么可能身上会有你要的东西呢?”
“不给?”
“不是不给,是不没有。你知道,我真他妈的是上个月刚出来的。现在,我每隔两个月,还要去里面叫号呢……”
粉条说的“叫号”,意思是说要跟政府保持联系。换句话说,他现在还正处在保释阶段。这个阶段的犯人,往往都老实的狠。
“别废话了,我是乌鸦让我来找你的,乌鸦说你最近有货。”
秦俭一说到乌鸦,粉条顿了顿。
说实话,秦俭刚才说的“乌鸦”,别说是粉条不认识了,就连秦俭自己也不认识。而且,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乌鸦这个人,秦俭都不知道。反正管不了那么多了。秦俭知道,粉条这种人,经常会接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所以,至于有没有一个像“乌鸦”这样的散户,粉条自己也不大确认。
“乌……鸦……?”
粉条的确懵B了。
“去他妈的,乌鸦这小子原来是蒙我的……老子非剁了他不可。不好意思,粉条哥,得罪了。”
秦俭说着,就假装转身离开了。
走了没三步,粉条突然又鬼使神差地跟了上来。并且还热情友好地拍了拍秦俭的肩膀,道:“你,是乌鸦介绍来的?来买豆子的?”
“废话,老子给乌鸦耍了。不好意思啊,粉条哥,得罪了。我也不知道你才刚出来。”
秦俭假装给粉条深深鞠了个躬。
“没事儿,没事儿,小意思。都是朋友嘛。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个乌鸦,我的确不大认识啊。又或者是,我忘记他是谁了……?”
粉条还在皱眉想着“乌鸦”是谁。
有那么一刻,秦俭都他妈快忍不住笑了出来。信好,他看了看对面马路的李蝌蚪,这才又严肃地说道:“不能够吧?乌鸦你不认识?可是,乌鸦那小子说,他认识你啊。他不仅认识你,而且还说认识你大哥啊。”
“我大哥?妈的,我粉条有大哥吗?……有点儿意思,那乌鸦说,我大哥是他妈谁啊?”
“冷血啊,乌鸦还说……”
秦俭还想再说下去,突然,粉条就差点儿一步上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他一边向秦俭打着哑语,示意他不要再说下,一边又搂着秦俭的肩膀,然后把嘴巴贴在秦俭耳边,道:“兄弟,别再说了。我信你,我信你是乌鸦介绍来的。”
一听“冷血”两个字,粉条顿时脸色煞白,一下子就全都信了。
秦俭暗自一笑,跟着他走进了隔壁那条阴冷潮湿的小胡同。
…………
紧张的交易,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你要的是豆子,是嘛?”粉条问。
“是的。”
“要多少。”
“先来两包,五百克装的那种。”
秦俭虽然从来没有买过“豆子”,但是之前跟徐云梅聊天的时候,他对行情也很了解。
“兄弟,现在真没有那么多。要的话,只能等到明天。”
“明天?明天老子的手都会被人剁了。”
“那也没办法,要不,你再找过一家吧。我刚才都说了,我才刚从里面出来。而且,现在,我的头上也不给我货了,什么东西都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去拿了。”
粉条说的“头上”自然指的是冷血。现在,冷血被通缉了,而且断了一只手,自身难保了,还怎么可能给粉条提供保护伞呢?
但是,粉条即便是刚出来,他也必须要赶紧把生意做起来。因为,在监狱里面,他花了太多的银子打理关系了。如果不能尽快地凑到钱,他身上背负着的那些高利贷,也将没法凑齐。
做粉条这一行的,有时候就是这样。他们再牛逼,赚再多的钱,也要去封堵另外的缺口。而且,他们这种人,永远也只是食物链中的一个普通环节而已。只要稍不留神,他们就会被上线给生吞和活剥了。
正是因为长期的这样地下工作,锻炼了粉条像狐狸一样警觉的做事风格和习惯。
“那你手头,究竟有多少?”秦俭问。
“半包多一点点,四百克的样子。”
“这么少?”
“不少了,四百克豆子,要是抓到了的话,我他妈这辈子都要在笼子里过了。”
“那好,现在就能拿吗?”秦俭问。
“当然,如果你确定要的话。”
粉条说着,拍了拍他的白大褂。
秦俭能看出来,他的白大褂里面,除了有包裹,好像还有个硬梆梆的东西。一想到那个硬梆梆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秦俭吃了一惊。
妈的,这帮人,还真是疯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