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俭,你这是干嘛?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像你这样开车……会死人的……”
孟萍实在是想不明白,刚才,她只是说了“蝌蚪”两个字,秦俭竟然在火车站的广场,先是来了个漂移,然后又来了不减速倒车。幸好这小子车技出色,要是换成别人,搞不好早就出车祸了。
“少废话,告诉我,我兄弟李蝌蚪,被他们关在哪里了。”
“你是说,那小偷……是你朋友?”
“没错,他以前的确干过一些手艺活,偷过几部手机。但是,他现在改了。”
“偷手机这种活儿,也能改?我不信?”
“你不信我朋友,还是不信我?”
秦俭瞪了孟萍一眼。孟萍低下头,娇嫩地回了句:“好吧,我谁都不信。”
“你们刚才在列车上,真发现我兄弟偷东西了?”
“有个乘警说,他偷了一个苹果手机。”
“不可能,我兄弟前天,刚买了个新款苹果。所以,他决不可能会偷的。”
秦俭想起来,前天,李蝌蚪半夜的时候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说自己买了款苹果手机,就想送给他一个女朋友。因为李蝌蚪女朋友太多,秦俭也没多问就挂了。
秦俭对李蝌蚪再熟悉不过了。对于手机这样的玩意儿,他现在是绝对不会动手去偷的。用李蝌蚪的话说,就是:“偷手机是脏活烂活,要饭容易,赶狗都难。”
一个手机,得手之后,还得销赃。李蝌蚪最讨厌干销赃的活儿了。因为,他觉得,要去把手机卖掉,简直就跟那些蹲在跳桥上做“手机贴膜”的人一样没意思,还得厚着脸皮逢人就问“嘿,手机,要么?”。
李蝌蚪不是一般的小偷,他总觉得,“偷手机”这活太次太没品,他丢不起那个人。
小偷虽然有很多种,但大致可以分两种:一种是有节操的,一种是没节操的。没节操的小偷,是见东西就偷。什么女人的胸-罩啊,男人的手表啊,老人的棺材板啊,死人的金牙啊……只要是看上的,他们都偷。
李蝌蚪曾经说,他就碰到过一个奇葩小偷,那小子啥都偷,光是沙井盖,都偷了一百八十多块。结果有一天下大雨,他偷沙井盖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据说尸体都是在二十天后,一百公里之外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老鼠和鱼吃掉了三分之二。
至于那些有节操的小偷,他们的手艺活,还往往也都是挺好的。每天,他们有固定的时间“上班”,然后排查对象,锁定目标,最后出手。甚至有些小偷,比一般的上班族,生活还要有规律。
有节操的小偷,也往往都有自己的原则。正如孟子说的,他们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李蝌蚪,就是一个有节操的小偷。
据李蝌蚪自己透露,这几年,他频频出手的地方,基本都是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比如说,一些烟雾妖娆的地下赌场;一些纸醉金迷的高档会所;一些情-色交易的洗澡堂子或者是按摩院……
秦俭问他,为啥要选这些地方下手。李蝌蚪跟他说了三个词:刺激,刺激,还是刺激。
秦俭问,为啥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摸东西,就刺激呢?李蝌蚪笑着给出了两个答案:首先,他觉得他这是在“黑吃黑”,是为名除害,因为大多数去那些地方的人,基本都没有什么好鸟;其次,他觉得,这些地方,环境优雅,而且还充满了“肉-色”的刺激,一边干活,还能一边“看电影”,他觉得那是最爽的事情。
据李蝌蚪自己说,有一回,他还去九龙洗脚城里干过一次大票。
那夜,一个大肚子台湾的老板,躺在大床上,正享受着服务,他的身体让一个妹子调到“最好状态”后。突然,李蝌蚪就下手了。当那个台湾老板,抬头看见李蝌蚪偷走他包的时候,那个妹子刚想翻身下来喊“抓贼”。谁料,那台湾老板,却摆了摆手,道:“由他去吧,不就一个小偷吗……你继续做你该做的,可千万别因为包里那点小钱,让老爷我落下了不举的病根子……”
李蝌蚪每次跟秦俭讲起那次经历时,都会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但是,每次,当他说到,那个台湾老板挥手向他致敬的时候,他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秦俭问他:“你都得手了,你还难受个毛啊?”
李蝌蚪说:“兄弟,这你不懂。我偷走他一个包,里面虽然是有几千块钱。但是,那个台湾老板那一种几千块无所谓的眼神,真的很让我难受。”
秦俭说:“我知道了,你他妈的这是一种病。”
李蝌蚪问:“什么病?”
秦俭说:“仇富!”
李蝌蚪没有说话,过了半天,点了个头,道:“没错,兄弟,老子就是仇富。尤其是仇恨那些,又丑又富又有模特美少女抱的大肚子糟老头。”
的确,李蝌蚪的确是一个小偷。但是,他是一个有原则,并且有节操的小偷。自从他妈妈去世后,他几乎没有去火车站、地铁、公交车这样的地方作过案。甚至有一次,秦俭跟他一起出去喝酒的时候,他在椅子上捡到一个崭新的手机,还还给了失主。
所以,要说李蝌蚪会去火车上偷手机,打死秦俭都不相信。
……
“你留在车里,我一个人上去就好。”
车子开到车站派出所门口的时候,秦俭想让孟萍留在车里。孟萍拒绝了,她的理由是——“坚决同恶势力斗争到底!”
好吧,秦俭斗不过女汉子,尤其斗不过身高一米七多的女列车长。
有孟萍开道,秦俭畅通无阻,一路上三楼审讯室,没人敢阻拦他俩。刚走到三零三门口的时候,秦俭就听到了一声尖叫——“杀人了!”
没错,是李蝌蚪的声音。
每次,他让警察逮到,都会叫得很夸张。而且,他从来不叫什么“别打了”“我说我说”“好疼啊”……他开口就是一句“杀人了!”
有一次,他在一个酒店,刚被一个便衣碰到,便衣刚认出他来,他就大叫一声:“杀人了!”叫完就跑。旁边的保安不知所措,直接就把那个便衣按在了红地毯上,直到他们从便衣的后腰上搜出一把手枪,他们才知道中计了。
所以,“杀人了”三个字,几乎成了李蝌蚪的招牌叫声了。
只不过,这一次,李蝌蚪尖叫“杀人了”的时候,秦俭能明显地听出来,这小子中气不足了。
“砰……”的一声,秦俭和孟萍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眼前的一幕,让两人都惊呆了。
瘦小的李蝌蚪,浑身湿漉漉,被人掉在靠窗的位置。他双脚踮起,两只拇指被上了飞机手铐。他低垂着头,头不停地摇晃,从他那大大的嘴巴两边,垂下两条一米多长的粘液。那粘液,稠稠的,红红的,应该是口水与血水的混合体。
看到这一幕,秦俭第一感觉就想到了六个字——“满清十大酷刑”。
“蝌蚪……”
秦俭惊叫一声,冲了过去,连忙用手将李蝌蚪的身体搀扶住。
李蝌蚪抬头望了秦俭一眼,眼球布满血丝,他微笑了一声,道:“那妞,谁啊?好靓!”
李蝌蚪说的“那妞”,当然是指孟萍。
“怎么,不记得我了?刚才你在列车上被带走的时候,我还给你倒过一杯开水呢。”孟萍一边说话,一边掏出了手机,此刻,她不知道谁能管得住丁九环,但是直接告诉她,应该给站长打个电话。站长是她老乡,也很欣赏她,所以,她想求助站长。
“哎呦,我说,我这左眼皮刚才老跳的厉害啊,原来,是我……”
李蝌蚪刚想耍嘴皮子,秦俭忍不住就轻轻抽了他一个大嘴巴,道:“娘的,都被整成这样了,还喜欢BB。”
李蝌蚪觉得秦俭的话,有些蹊跷,又看了看他手上的MINI车钥匙,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连忙大声惨叫一声:“弟妹啊,弟妹……杀人了……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他们这是要严刑逼供,栽赃陷害啊……我是杨乃武啊……”
“放屁,谁是你弟妹?”
孟芳被李蝌蚪这么一叫,吓得电话都掉了。
“秦俭是我弟弟,你是他马子,你不就是我弟妹了?”
“行了,别他妈的马子马子的,注意素质,素质!”
秦俭说着,刚想将旁边的一张椅子移过去,要给李蝌蚪垫脚。突然,一根警棍,从后面向他的脑袋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