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一望无垠的草原,刘协就忍不住有一种跪拜的冲动。
  如果说青山里的美在于雄奇,那么面前的这片草原,就是辽阔的代言词,一望无垠啊,整个人都会变得轻盈,蓝天就在绿色的大地的尽头,白云像是从天上直接倾泻到大地上一般,来势虽急,却轻盈,总是轻轻地在地平线上飘荡。
  白色的羊群就像珍珠一般撒在大地上,远处狼群偶尔奔突,同时惊起几只咯咯乱飞的珍珠鸡。
  前世生活在蜗居当中的刘协,虽然几度下定决心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去内蒙大草原壮阔一下心胸。可每每这种念头刚升起的时候,干瘪的钱包就用冷酷的现实击败了他的幻想。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刘协立时从辇车当中跑了出来,牵出自己那匹照夜白良驹,尽情在草原上奔驰起来。感受着草原上那燥热当中似乎也带着一丝冷酷的风,果真有了一种与草原融为一体的感觉。
  之所以今日他会来到这个地方,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宣室殿一番商议之后,出兵关外的事儿便已板上钉钉。这一次,刘协知道自己只要在朝堂上提出征伐袁术的计划,保证满朝大臣不但会举双手,甚至都会举双腿外加第三只腿赞成。
  当然,中间免不了还会有大臣们会以死相谏不让刘协御驾亲征的桥段。但对于这点,刘协直接想好了釜底抽薪之计——待大军进发之时,他便随秘密随大军一齐进发。到时候,就算那些满朝大臣想找刘协谈心,也找不到刘协的人影。
  今日来到这处大草原,刘协就是为了给出兵关外打好最重要的基础——刘协打袁术的根本原因,就是那小子痴心妄想从刘协这里挖走匈奴部落。战争既然因此而起,刘协便自然要在开战之前先将事情完美解决。
  仔细想想,自从匈奴旧部归顺了朝廷之后,刘协确实对这支异族部落多上心。如今又出了袁术这位富二代前来挖墙脚,刘协也不敢保证,这位多情的匈奴部落,会不会被富二代的金钱攻势击败,转而真生出了跟袁术一条道儿走到黑的蠢心思。
  由此,在这个关键时刻,刘协这位原男友,就不得不赶到旧情人的小金屋儿。怀念一下两人昔日曾经走过的风风雨雨,再说一些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最后恐怕还要给匈奴部落许下一张空头支票,才能让这位旧情人儿绝了另投他人怀抱的心思。
  虽然看起来刘协对于出访匈奴的态度上很是随意,竟然都以前世泡妞的桥段来相提并论。但假如政治不那么较真儿的话,目前刘协所代表的汉室、匈奴旧部和袁术这三位,就是这么个黏黏糊糊的恶心三角恋关系。
  今日刘协的目的地,就是渭南匈奴部落的大帐。
  自匈奴旧部归顺朝廷之后,刘协思来想去,觉得也只有渭南这个地方适合匈奴人了。
  渭南位于渭河平原东部,因位于渭河南岸而得名。东濒黄河与并州、河南毗邻,西与长安、咸阳相接,南接秦岭与商洛为界,北桥山与延安、铜川接壤,素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并且长安至渭南,一路的驰路修得极为平整。从前秦治驰道,高出地面,用铁椎筑土,道茬坚实,宽五十步,每隔三丈树青松为志,宽阔平坦,森严蔚然。简直就是古代的高速公路,无论是交通还是运兵都十分便捷。
  到了汉朝后,汉依秦制,凡驰道皆由地方官吏管护,随时保养维护。到东汉治驿站,道路更加四通八达,畅通无阻。
  将匈奴旧部安排在这个地方,自然一举数得。首先,匈奴无可奈何地便成了长安的屏障。另外,就算匈奴旧部有所异动,夹在长安与雒阳中间的他们,也很容易被长安和张济大军迅速平灭。
  来渭南与刘协会面的,自然先是刘协的两位老熟人,右贤王去卑及於夫罗的儿子刘豹。待漫过绿茵毯一般的草地后,刘协便看到前方远远一名骑士飞马跑了过来,手中高举一旗,似乎就是前来迎接刘协的使者。
  来骑渐渐接近,远远便高呼起来:“敢问前面可是撑犁大单于么?”
  刘协听得不由一愣,幸好一旁的翻译赶将上来,向刘协解释道:“陛下,撑犁乃匈奴语中‘天’的意思,来人这般称呼您,那是极为崇敬的尊称了。”
  刘协点了点头,这个称呼就跟后来唐朝李世民被突厥成为‘天可汗’一个意思。当下挥了挥手,示意那使臣近上前来。
  “可是右贤王与刘帅派你前来迎接朕的?”看着来骑靠近,刘协扬声问道。
  “正是。”那骑士矫健地翻身下马,伏身于地,抬头恭敬向刘协说道:“我家单于闻汉室天子亲临,已在城中备好仪式,遣小人先来为陛下引路。”
  刘协微微一笑,被人欢迎的感觉的确很好。从眼前这个匈奴使臣的恭敬和友好态度来看,匈奴这一部都汉室还是很敬畏的。想来,这次的出访,只当做一个礼节性的公费旅游便可以了。
  只是,刘协有一点想不通,既然去卑和刘豹已经表示他们会亲自迎接,又为何派了这名骑士先来?难道,住到了汉人的地方后,这些匈奴人也学会摆排场、讲面子?
  然而,就待刘协微微挥手,准备让这人上马带路之时。他耳边的鬓毛猛然一寒,一股说不出的惊惧猛然攫住了他的心,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僵!
  他艰难地回头,此时耳中已经灌满了隆隆的马蹄声,身后一匹白马上的马超,正沉凝着一张脸、浑身上下充斥着冰寒冷酷的杀气,迎着刘协狠狠冲来!
  ‘马超他疯了,竟然要弑君造反?’刘协大脑当中蓦然升起这股惊愕绝望的念头,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一瞬,本能的反应远远超越理智的思维,让刘协的那张脸瞬间变得惊惧而狰狞。
  因为,就在他已清楚看清马超那张脸的时候,他看到了马超已经那抹犹如实质般的冰锋杀气,直如一柄利剑,已狠狠洞穿了他的胸腹!更不要说,那一瞬的马超,也的确抬起了他的右臂,手中那杆投枪带着呼啸的风声,在空中狰狞地扭动了一下枪身后,直直朝着刘协的所在飞来!
  在投枪从刘协脸颊飞过的那一刻,刘协甚至连一丝反应都没有。从王越那里学来的剑术和教诲,在马超刚猛无俦的杀机下,根本就如雪遇春阳般迅速瓦解消融起来。
  直至冰冷的枪锋擦过刘协的脸颊,他才意识到,马超这一投枪,根本不是杀自己,而是要将那名迎接他的使者当场击杀在地!
  于是,刘协都难以相信,自己的思维竟然那么迅捷。并且,自己的身体反应也超乎自己想象。因为,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已然将头扭向了对面那名骑士身上。
  接着,刘协就看到令人惊得张口结舌的一幕。那名骑士见马超识破了他的伪装,当下骇得脸色大变,身体齐齐一个后翻,双臂动作如电,微微一抬,刘协看到了他那短袖当中绑缚着的精巧劲弩!
  随后,刘协就感觉眼前一道血光划过,殷红的血液如同喷泉般从那名骑士的身体当中喷出。直溅了刘协整整一脸,而意料当中的那两支弩箭,却始终没有射出来。
  身后的马超这才放慢了马速,慢慢绕过刘协,将自己的长枪从那名骑士的身上拔出,眼中尽是嘲讽的不屑:“想在我马超面前刺杀陛下,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再随后,刘协抬头,便看到前方又是一队人马。这次,领头的正是去卑和刘豹,而他们身后所带着的那数百匈奴骑士,也更像前来迎接一位汉家天子的仪仗队。
  刘协掏出一方白手帕,本想将脸上的鲜血擦去。但手在空中一停,他旋即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就这个样子让去卑和刘豹看到,比一张干净的脸更能表达他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