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的西凉铁骑主力出动了!
对于这场战局,李蒙从未感受过如此出人意料的惊喜。当初在长安曾击败他们的汉室强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此时此刻,李蒙仿佛才终于醒悟,原来当初他们败北,实在输得太冤枉了。他们不是输在了汉室的手中,而是输在了自己的手里。若不是张济这些人临阵反水,他们那纵横天下、战无不胜的西凉大马,怎么也将长安踏平了!
不过,这样也好,就在今日,就让他李蒙,再度展现一下西凉铁骑的勇悍和威力吧!
志得意满的李蒙拼命挥动着手中的令旗,身先士卒的带领着自己的部曲冲击而出。待这一支主力终于出现在战场后,整个局面似乎一下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西凉铁骑虽然中途才从乱军当中冲出,但凭借着战力的奔腾之力,以及他们半点都不顾及袍泽性命、直接将战友撞飞开来而组成的疾进冲锋阵型,瞬间犹如一柄尖锐的钢刀刺入了徐晃的后队当中。
虎贲南军只有徐晃的亲卫部曲是骑兵,大多兵士还都是步兵。在西凉铁骑杀入不足一炷香的时候,他们仿佛被附骨之蛆缠住一般,甩根本甩不掉又被打得痛入骨髓。刹那间,徐晃的后军与西凉铁骑呈现出了犬牙交错的战线,两军开始短兵相接。
战斗,瞬间变得无比残酷,每一支铁矟刺出,便有一具鲜活的身体被洞穿。每一刀劈下,都伴随着鲜血喷溅而出。每一支利箭的呼啸,总会让一名刚才还奋力厮杀的汉子倒地不起。这一刻,人命如草芥一般,死亡成片地开始降临。
站在山丘之上的刘协,通过望远镜清晰地将前方惨烈的战斗拉至眼前。刘协看到,几乎是转眼之间,徐晃的虎贲南军就开始支撑不住了!
这一瞬,刘协甚至怀疑起了自己故作高深实施这等诱敌之计,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无数不可捉摸的因素都可能导致一场战役的转变。就如此时西凉铁骑的猛然冲出,瞬间将徐晃的后队打残,完全有让这场佯败变成一场真的溃败的趋势!
很快,一名斥候上前将战报告之刘协:“陛下,虎贲后队已折损三成,军心开始动摇!”
刘协神色大变,甚至都忍不住现出了绝望的神色。虽然他坚信着徐晃的统御能力远胜李蒙王方,但眼下的事实,却让他对之前所有的三国认知出现了颠覆。
人力有穷尽也!
一个人就算再有能力,可在乱七八糟、战线混乱不堪的时候,又能如何力挽狂澜?
“传令,两处伏兵……”刘协惊慌之余,几乎条件发射下地便要下令伏兵尽出援救徐晃的命令。可就在此时,两侧的马超和荀攸突然将目光投射在了刘协身上,两人的目光不尽相同,但刘协看得出,他们的目光中都共有着不敢置信的惊诧。
“陛下,时机尚未成熟,您这是要作何?”荀攸目光还比较宽容,显然疑惑多过惊诧。
“陛下,妄下军令,前功尽弃矣!”马超的眼神便冷厉太多,他似乎对刘协这一举动颇有恼怒。看样子,若不是顾忌刘协的身份,他估计都会呵斥出来。
“虎贲南军已危在旦夕,此时若不出伏兵,莫非要等着公明战败?”被这两束强势而有力的目光盯住,刘协一时心乱如麻、满脸焦虑向二人问道。
“陛下何出此言?”荀攸的神色变得更加疑惑,但随后看了刘协的反应,终于有了一丝明悟:虽然这位天子雄才伟略,也经历过一两次大战。但总得来说,他在那些战役当中扮演的全都是全局统筹者的角色,而对于一场真正的临阵指挥,刘协显然还未完全适应。
不过,即便荀攸看出了刘协这一短肋,却丝毫没有半分小瞧刘协的心态。相反,他甚至感到有些惭愧。因为从董卓之乱走到现在,刘协一直表现地都太出色了,出色得甚至都让人情不自禁地便忽略了他其实只是一个十三岁少年的事实。
“陛下,临阵决策最重要的一个心态,便是要做牢记‘慈不掌兵’这一古训。”荀攸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开始以一位导师的角色、极其严肃沉凝地向刘协解释道:
“孙子有云:用兵当爱之若狡童,敬之若严师,用之若土芥。在一场战役中,人命便不再是人命,对于掌兵者而言,不过是一些数字,是简单的计算公式而已。虽然,这很残酷,但这就是一个统帅的必备素质!”
“关心则乱,乱则出错,陛下关乎将士性命,臣等自能理解。可陛下若深陷其中,便会因此而铸成大错!”荀攸没架望远镜,但仍旧胸有成竹地向战场处信手一指:“陛下只看到了虎贲南军后队被杀戮,却没有看到,虎贲南军在徐将军的指挥下,却是败而不乱、退守有度,这才是那些鲜血和杀戮背后的真实。”
被荀攸一番训斥,刘协慌不迭地收缩了一下望远镜,使得他的视野可以扩散至整个战场上。如此这般之后,他果然发现,虽然虎贲南军看起来似乎正在溃败着,但有效的杀伤却只局限在后队那一线。
在徐晃的指挥下,虎贲南军的两翼有厚实的大盾阵型顶着,牢牢守住了那些乱入贼兵的袭杀。而中心阵处,那些相对薄弱的弩兵也被长枪手死死抵住了西凉铁骑的突进,间或一两轮松散的抛射,还有效地延缓了西凉铁骑势如破竹的冲刺。
如此一来,虽然后队的长枪手几乎以二比一的比例牺牲着,但这样的牺牲却换来了整支部队有序的退散。随着时间一点点开始流逝,虎贲南军距离预伏之地也越来越近。
“朕错怪徐公明了……”看明白这一切,刘协恍然之间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明悟,好似整个人的心思一下飘荡到了那片战场的上空,似看非看却统观着全局。那种玄妙的感觉微不可察,但却真真实实存在着。
“原来,一将之能,果然能如擎天之柱般统御着整个战局。也只有李蒙王方这等蠢将,才与刚才的自己一般深陷其中,完全没有统揽全局的觉悟。”
这一刻,刘协第一次对战场的名将,升起了一抹敬畏之心。
于是,在此之后,刘协的嘴唇虽然越来越紧抿,但那稚嫩的脸庞却变得越来越冷漠。尤其到虎贲南军即将退入预伏之地的时候,刘协仿佛也感觉不到其他情绪,只如一位苛酷地计算着时机的机器一般,等待着那最玄妙、最恰当一瞬的到来。
终于,当刘协看到虎贲南军的将士都已全部退出预伏之地,而李蒙乱军已被虎贲南军拖成了前后不接的两队之后,刘协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令旗,高呼一声道:“全军听令,伏兵尽出,进击贼军!”
这一瞬,隐藏在山丘之后的汉军将士看到虎贲南军被贼军残杀的一幕,早就憋得身子都快要爆了,蓄势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随着刘协手中那面鲜红的令旗挥动,金鼓号角齐声大躁,无数的汉室的兵士一把从地上蹦起来,握紧手中的兵刃便朝着敌军合围了过去。
一瞬间,还在尾衔追杀的李蒙和王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看到四周突兀的山丘之后,汉庭大军犹如天兵神降。眨眼间一轮如飞蝗的箭雨便将他们的西凉铁骑扫落一片,直到王方拼命荡开面前的箭支之后,他才凄惶地大吼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王方身后的李蒙,毕竟比王方多些经验,听到王方这么一叫,恨不得自己一刀先替汉室砍了这废物——自军身陷重围,正是军心浮动之际。你这么一喊,是怕他们还不知道吗?
“莫慌,汉室虽有狡计,然我等西凉铁骑纵横天下,何处去不得?”李蒙这位不算高明却临变有方的将领,在生死一刻突然爆发了所有的潜能,举刀大呼道:“众将士听令,随我突围杀出,让这些软弱的汉军知道,谁才是战场上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