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说起来玄妙,但不过就是多几步超前意识和多些全盘眼光罢了。他曹操会玩儿,朕就不会玩儿?”刘协慵懒地躺在胡床上,享受着貂蝉的按摩。天气渐渐转暖,他的雄心和热情似乎也被激发起来,轻描淡写却又自信说道:“他以为将朕困顿在濮阳一城,便可不战而胜,朕难道便会这般顺着他的意?”
“所以,此番谁为螳螂、谁为黄雀,还一切尚未可知?”已经习惯躲在阴影当中的李儒,似乎就像一只飘渺的影子,连声音都变得虚幻起来:“由此,陛下便派了陈宫入泰山,期望给曹操使一出儿计中计?”
李儒一直在雒阳蛰伏,但此番对付三国奸雄曹操。刘协在有荀攸、贾诩、司马懿三大谋士襄助的状况下,仍将李儒召唤了过来。毕竟,在知道曹操手下也有靖安曹之后,请保证战就成了两军对垒的先决条件。
“不可能那么简单,也不可能那么容易。陈宫此去,或许会给曹操一个惊喜,也或许只能让我们空欢喜,但不管怎样,朕却不能让曹操这般小瞧。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曹操既然想不战而胜,那朕就跳出这个局限,让曹操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战略!”
说到这里,刘协翻然起身,披了一条大氅走到沙盘模拟图前,指点道:“曹操想以濮阳为饵,击破山阳、济阴、泰山等郡,收复兖州东部后,再反戈一击与我军决战。可换言之,我军又何尝不想以濮阳为跳板,鲸吞蚕食兖州之地?”
李儒可以创造一个董卓时代,自然理解刘协的意思:打仗并非只有眼前一城一地的得失那么粗浅,双方整盘的战备、士气、地利等方面均需要考虑进去。表面来看,汉军此番快速而干脆地将夏侯惇击败,是一场确定无疑的胜利。但从整盘战局来看,却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士气方面,刘协自去年冬月出征,兵士在徐州异地甚至渡过了一个新春。人人思乡、倦战心怠,倘若汉军干脆而利索地击溃夏侯惇部,那他们想着的,必然不是直捣黄龙、收服兖州,而是只想回家团聚。
还有就是地利方面,兖州东部并不是汉军和吕布熟悉的战场,反而是曹操经营多年的立身所在——将战事推移至那里一决胜负,明显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最后,就是刘协已然发动了诏令,从关中之地派遣援军赶来。大军未至之前,刘协也可能击败夏侯惇,但毕竟不如以众凌寡,以多欺少来得容易。相反,大军赶至再将夏侯惇击溃,必然会让旧军和援军士气大振,届时与曹操一决生死,才可能胜券在握。
“陛下谋略超绝、远见卓识,微臣甘拜下风。”李儒听完了刘协的部署安排,不由称赞了一声,但随后又问道:“微臣只是不知,如今我军当中有荀公达、贾文和两位兵谋绝伦名士,陛下为何偏偏将陈公台派去了泰山?”
“朕之前,是想派司马懿去泰山的,毕竟泰山那里不会什么决胜之地,由一个机警波谲的人去搅得天翻地覆反而会好些。当然,让公达和贾狐狸去或许会更好。”刘协袒露了自己在泰山的预谋,随后却又一笑:“可惜,这三人终究不是兖州名士,比不得陈宫在兖州的交游广阔……”
李儒悠悠眨了眨眼,不明白刘协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陈宫却十分明白。
坐上孙观特意为他准备的马车后,陈宫便知道,他将会到达泰山郡的治所奉高。
汉武帝于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到泰山封禅时,于瀛、博共界割置一县,赐名奉高,辖岳东北四十里,以供泰山,泰山郡治从此由博移奉高。泰山郡从西汉建立一直延续到北齐。奉高作为郡治也一直延续到北魏,历时六百余年。
当时的奉高城,是作为天子行宫和祀神之所而设地,占地数十顷,四周有城墙围护,城内楼阁廊宇,气势磅礴,布局严密协调。可惜经过数年战乱,多次被黄巾军攻占,早已是满目疮夷,不见昔日场景。
看着起色稍有恢复的奉高,陈宫不由有所感叹,孙观却站在几十名随从之前,狐疑地望着陈宫与洛霖道:“两位大人,奉高已至,此番前来寻我家太守之事,已可如实相告了吧?”
但陈宫却不着急,从腰间解下块一路上藏得很严密的玉玦递给了孙观,开口道:“臧太守看到这块玉玦,自然知我来此寻找所为何事。”
“看在你们是锦衣卫的面子上,我已经对你们百般客气,你休要不识抬举!……”孙观有些怒了,身为手下也有着千余名兵士的将校,以前更是地方一霸的土匪,他对陈宫的傲慢自然看不惯。
可就在孙观的皮鞭即将要落在陈宫身上的时候,一只手忽然出现,紧紧抓住了那根鞭梢。然后,自泰安至奉高一路上看起来就跟陈宫随从一样的洛霖,这时却笑着说道:“孙将军,我们锦衣卫一向不屑于办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既然来了奉高。有些事,您还是不知道好一些……”
孙观气急败坏地扯了扯手中的皮鞭,发现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青年,力气竟然比他大得多。而且,从他轻轻松松的表情来看,他还未尽全力。这样的手段,让他进一步了解锦衣卫的实力,当下气哼一声,接过陈宫手上的玉玦转身。这个时候,洛霖也在前一秒放开了鞭梢,没让孙观丢脸到家。
负气前来见臧霸的孙观,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口吻:“太守,汉室有两个自称锦衣卫的家伙前来找你。”
孙观有这样跟臧霸说话的资格,他与臧霸虽表面上为太守与将校的关系。但数月之前,他与臧霸、尹礼等人还在陶谦帐下同为骑都尉,负责募兵抵抗黄巾,拥兵驻屯于开阳,自成一股独立势力。
只不过后来曹操撤兵,孙观与尹礼都不敢追击,唯臧霸独自率麾下部曲夺了泰山郡,自称太守。孙观和尹礼随后归附,才形成了此时上下级的关系。
臧霸未曾彻底收服孙观和尹礼,此刻又面临曹操兵锋,说话自然也就顺着孙观一些,哈哈大笑道:“什么狗屁锦衣卫,来这里就是有事想求我们。还想让我亲自迎接,简直痴心妄想!”
孙观一听这话,心头随即舒坦了许多。指头触到那块玉玦后,才想起交给臧霸道:“对了,其中一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说是你看到这个……”
孙观的话并未讲完,但臧霸的脸却已经变了。再仔细看了看,他便愣住了:“人,现在何处?”
“在城外。”
孙观很奇怪臧霸的反应,可刚想开口,臧霸却迫不及待对身边人吩咐道:“摆下车驾、准备好酒宴,我亲自去接!”
孙观从来没有见过臧霸这样重视一个人,在泰山郡,臧霸向来以轻视豪门闻名的,他是黄巾起家,后来又打过黄巾,接着还打过刘备打过陶谦,再然后又打过兖州牧曹操。虽然还没打过朝廷方面的人,但从臧霸自立泰山郡守一事来看,他也是没有将汉室朝廷放在眼中的。
“太守,你这是打算向朝廷投诚了?”孙观有些傻眼,臧霸假如是这样的臧霸,你觉得自己就应该为以后谋出路了。
可却想不到,臧霸忽然回头说了一句话:“朝廷算什么东西?!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岂能入得我的眼?”
“那你这般是为何?”
“为了知恩图报!”臧霸断然回答,不容置疑:“天下大事我不管,但这个人的恩情,我一定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