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布的八健将当中,张辽是最流传千古的人物。这当中自然因他威震逍遥津一役,竟使得江东小儿止啼,可说到张辽之后,必然就是臧霸了。
历史上的臧霸战功卓著,归附曹操之后,征战四方且每每战而胜之。而他死后,也是极尽哀荣,配享曹操的庭庙当中,可见魏国对臧霸的重视。
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起步,随后臧霸成为青、徐地界上的地头蛇,在当地势力盘根错节,无比深厚。就连曹操都要另眼相看,把两州军事尽数交付给他。曹操与袁绍争霸,全靠臧霸在东边顶住压力,才能全力北进。而那时臧霸还保持着半独立的状态,只听调,不听宣。
这等坐镇一方、独当一面的能力,可不是人人都具有的。而由这种半独立状态再顺利过渡到魏国功臣的转折,也不是一个寻常武夫能够具有的智慧。
历史上没有记录过陈宫和臧霸有什么关系,可陈宫无意说出那段渊源的时候,却让刘协立即改变了派遣司马懿入泰山的主意,换上了陈宫。
事实上,陈宫与臧霸也确实没太多的联系。两人之所以有所渊源,是臧霸的父亲臧戒。臧戒是泰山郡一个官员,当年朝庭腐败,贪官横行,刘协的那个便宜老爹都在买卖官职搂钱。可偏偏臧戒却清廉自守,不肯与贪官们同流合污,因而遭忌,被当年的泰山太守收押。
陈宫那个时候只是兖州刺史刘岱手下的官员,但陈宫是兖州名士,年轻的时候就跟海内名士相结连,与臧戒也彼此相识。闻听臧戒之后心生同情,向时年十八岁的臧霸通风报信。年轻的臧霸居然就带众食客动手,劫狱救出了自己的父亲,逃往东海。
后来臧霸成为泰山寇帅,因故结识吕布,从而成为吕布帐下的八健将之一。不过,严格来说,这个说法其实是错误的。历史上臧霸是与吕布联合而不是投效,事实上他也从未在吕布的指挥下打过仗。或许是国人向来就喜欢弄出个什么‘八八大发、九九归一’之类的排名,才使得世人误以为臧霸是吕布的小弟。
臧霸见到陈宫的时候,陈宫和洛霖谈笑宴宴,看起来正在品评着泰山的人物风情。臧霸大步而出,却在看到陈宫的时候迟疑了片刻。但陈宫却没有让气氛冷场,反而先对臧霸施了一礼道:“陈宫参见臧太守。”
臧霸一时落了下乘,毕竟陈宫算得上他的恩人,他顾虑陈宫前来游说没有主动施礼可算失态了。此刻赶紧还了一礼,带着真诚感觉却又疏远的神色说道:“不知恩公远道而来,臧霸未能远迎,还望恩公恕罪。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请进城。”
陈宫缓缓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多谢。”
一行人入城,陈宫和洛霖看到城中景象,心中暗自点头,见微而知著,虽然此城多遭战火,又面临着曹军压境的情势,但城中情况看起来却很安定,百姓也并没有什么慌乱之色,显然这位臧太守对此城的统治并无多少扰民之处,颇得人心。
入得郡守大堂,酒宴已然摆好,臧霸当即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臧舜和臧艾拜见陈宫,以表示臧家不忘陈宫当年旧情。但酒宴开场之前,臧霸却又颇有用心地说了一句:“恩公,你乃我臧家恩人,臧霸无以为报,甘为效死。然天下之势,牵系万千百姓,臧霸不可因一人之故,而使泰山数万百姓生灵涂炭,还望恩公莫要怪罪臧霸出言无状。”
虽然臧霸说的很含蓄,但陈宫岂能听不出臧霸这是防患于未然,直接截断了自己向臧霸游说的可能。
不过,陈宫却半分不以为意,含笑回道:“太守果非凡人,此番陈宫前来的确奉诏欲请太守出兵抗击曹贼。然陛下也有言在先,若臧太守只想安定一方,也是心系百姓,令陈某不得强求。今日既得太守之言,陈宫决然不会再提此事。”
“哦……陛下当真说过此话?”臧霸这下脸色就有些疑惑了,非但他这般,孙观、吴敦、尹礼这三员战将也都一脸不信:合着您一路从濮阳、冒着生命危险,骗过曹军重重关卡,来泰山就为了蹭这么一顿饭?
陈宫这样的表态,让酒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毕竟,面对曹操的大军,臧霸这位桀骜不驯的军阀也不想坐以待毙。他虽然跟孙观说什么朝廷算个屁,但实际上,汉室恰恰是臧霸最好的一个选择。
投靠曹操?臧霸的势力必然会被连根薅起,投入滚滚的与汉室的战争当中,成为可怜的炮灰。徐州刘备那里自保有余,但若说为了接纳泰山就跟曹操死磕,臧霸认为是不太可能的。青州孔融那里更不用说,已经被袁谭打得节节败退,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顾忌得上臧霸。
剩下就是北方袁绍,这是曹操的老大,投靠袁绍还不如投靠曹操。然后就是扬州的袁术,这人臧霸根本看不上眼,也知道袁术的爪子如今根本伸不到兖州来。
而汉室的强大,这些年是世人有目共睹的。更重要的是,汉室如今正跟曹操交战,臧霸此刻投靠,不亚于雪中送炭。并且,从地缘位置来说,汉室还未跟臧霸接壤,臧霸就有了很大的自主性,极有可能取得一张护身符却又不必付出实际的损失。
当然,臧霸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谁也不服就扶墙,光着膀子跟曹操死磕到底。不过,那种想法是孙观、吴敦、尹礼这些家伙才会有的,臧霸不是傻子,不会天真到这等份儿上。
臧霸之所以一上来就给陈宫个下马威,自然是惯例了。毕竟,他纵然心中千肯万肯,却也不能表现地那么迫不及待。适当的傲娇一些,自然为了谋求更多更好的特权。可陈宫一开始就这么哑火,让臧霸连个傲娇的资格都没有了。
由此,接下来的酒宴便变得十分诡异,千里跋涉而来的陈宫傲娇正座,谈天说地,甚至还跟孙观、吴敦、尹礼这些人谈谈兵势。臧霸这里,却时不时就将话题往汉室和天子身上引,跟八卦记者般极度想挖出什么猛料,却被陈宫屡屡连消带打转移话题。
一个时辰后,酒宴也算客尽主欢,臧霸亲自扶着陈宫送入郡守府的偏房。待醉眼惺忪的陈宫满足地躺倒后,臧霸又向离去,又有些迟疑,忍不住最后向陈宫问道:“恩公,陛下当真未提务必要让您说服我?”
“陛…陛下说过,”陈宫含糊地回答着,似乎还有些不耐烦,连连摆手道:“但陛下还说了,臧太守也不容易,愿意帮汉室是情分,不愿帮是本分。大汉礼制当中,就未曾有郡守领军外征的先例……”
听到这一句,臧霸的脸色很是有些难看。虽然天子的话看似句句向着他,但也透露出天子遵循旧制、不知变通的迂腐。想想才十五岁的少年,便这般毫无锐意进取之意,反而还让汉室一步步起死回生。臧霸只得感慨,汉室的福泽当真不浅。
然而,就在臧霸即将关上门的时候,陈宫却忽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其实,派不派臧太守都没有多大必要。陛下还是信不过我陈宫,信不过我为吕布旧部,才打发我来这里……关中一年蛰伏已定,援军不日即将抵达濮阳,那曹军还能有何作为?那里,才是我陈宫该崭露头角的地方啊……”
臧霸狠狠一愣,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啻雷霆:原来,事情的背后,还有这么一层!
也由此,臧霸微微眯了眯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才缓缓关上房门悄悄离去。只是,他永远不知道,就在他脚步声渐渐消失之后,陈宫房中缓缓现出洛霖的身影,对着榻上的陈宫问道:“上钩了吗?”
“应该上钩了。”陈宫这下忽然挺直了身子,坐了起来,刚才的醉态一刹那就不见了。他看着黑影当中的洛霖,忽然笑了:“不过,虽然金鳞咬饵,但还缺一丝风云,我们需将泰山这里的水,再搅浑一些才好。”
洛霖冷漠点头,恢复了那个杀人如麻的锦衣卫风范:“已经探听到了地方,敢问是否今夜便动手?”
“事不宜迟,你去吧……”陈宫几乎没怎么思虑,便回了一句,随后攸然不见洛霖后,他才自言自语道:“期望你们锦衣卫动手慢点,老夫还要眯一会儿,后半夜热闹起来,估计还有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