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刘协与臧霸杏花疏影中慨酒交心之后,兴平四年的天下便急剧动荡起来。弥漫在整个苍宇的杀机,让万物都感到了肃杀之气。历史的车轮滚滚无情,终于再度驶向了这个乱世的主路:战争!
战事自然是从青州开始的,袁谭自大冒进侵入徐州,被曹洪予以痛击之后,曹军迅速侵入青州,占领齐、北海、东安等地,兵锋乃止。可青徐州一带这样的形势,已然牵制袁绍在青州的势力,使得曹军的右翼极为稳固。
四月,袁绍调来援军,以臧洪为大将,渡过黄河入青州与曹洪汇合,于乐安、章丘一带与曹洪对恃。两军试探争锋几回,互有胜负。
五月,袁绍于邺城誓师,令主薄陈琳写一篇檄文讨曹。陈琳当场一挥而就,言辞犀利,历数曹操十大罪状。之后,袁绍精选步卒十万、战马万匹,亲为统帅南下,威逼陈留。一路上旌旗蔽日,投鞭断流,令途径郡县纷纷开城受降,袁军高歌猛进,气势如虹。
曹操于陈留城中听闻此信,据闻正为青州之事头痛不已。展陈琳檄文一观之后,又急又怒又气,头风之症竟不药而愈。随急召麾下文武聚议,商讨抗袁之事。
议堂当中,求和之言不绝,曹操皆淡然处之。唯独徐州归来的郭嘉郭奉孝,醉酒入堂,推倒议堂兵镧,震惊全场。随后郭嘉借着酒兴,纵论与袁相争,曹操有十胜,而袁绍有十败。曹氏武将闻言皆气壮不已,曹操亦然为之动容,坚定了与袁绍开战的信心,开始布置迎袁之策。
此处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郭嘉‘十胜十败论’当中,第一条为绍繁礼多仪,曹操体任自然,此道胜也。可在这个时空当中,郭嘉却直言不讳言道:“绍篡逆不臣,公奉行正朔,此道胜也。”
其实仔细推敲一下历史上郭嘉的‘十胜十败论’,就可看出这些理由其实都不过华而不实之言,只不过郭嘉洋洋洒洒、快抒胸臆,而曹操亦早不甘袁绍之下,才令那场军议中曹操力压属下,达成了与袁绍决战的目的。
而在这个时空当中,虽然郭嘉的第一条仍旧华而不实,但比起历史上那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毕竟,汉室的强大有目共睹,郭嘉给了这些人汉室不会冷眼旁观的判断,那些人自然也会心生期冀,更容易接受这场生死富贵的一搏。
六月初,曹操携青州兵三万,进据冀州黎阳,令于禁率步骑三千屯守黄河南岸的重要渡口延津,协助扼守白马的东郡太守夏侯惇,阻滞袁军渡河和长驱南下,同时以主力在官渡一带筑垒固守,以阻挡袁绍从正面进攻。
六月十日,袁绍先锋颜良抵达黎阳,是时移兵黎阳、主持前沿战线的夏侯惇听程昱之计,以逸待劳,击破颜良先锋三千人。
数日后,袁绍主力赶到,与夏侯惇一场大战,夏侯惇兵少不敌,为保存实力,放弃黎阳退守白马。文丑领幽州骑兵突袭夏侯惇兵伍,夏侯惇损失近半兵卒,得于禁领兵相援,才成功退守白马。
至此,兴平四年这一场在阴谋阳谋当中下酝酿了整整半年的倾天大战,终于打响。而这个时候,曹操的使臣王朗,也已入长安未央宫,向汉室求援。
而闻讯的刘协,则正于宣室殿中,与一众心腹文武正在沙盘模拟图前争论正酣。此时的沙盘模拟图上,旗帜兵俑矗立,密密麻麻汇聚于黄河两岸之边,使得纵然不识其中凶险之人,亦然能感受到沙盘上那黑云摧城的强大威势和杀机。
“陛下,曹孟德虽在陈留慨然起兵抗袁,但从他这番布置来看,似乎对这场战役并未有几分信心呐……”司马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指点着曹操的布置,开口说道:“若曹操当真认为袁绍有那十败,也不会这般处处畏首缩尾,一副任袁绍宰割的模样。”
司马懿所言不错,比起袁绍那密密麻麻、气壮山河的兵线,曹操那些兵力全都集中在了白马、延津、官渡这三处要地。这种龟缩稳妥的布置,矗立在袁绍那铺天盖地的兵线之前……两者相比,袁绍便如一位气满骄横的富家公子,而曹操那副寒酸模样,则只能是硬撑着一股气的穷书生。
但一旁的荀攸,却似乎看不惯司马懿那张不怜刀兵下苍生疾苦的调侃,肃眉开口道:“你只见曹孟德的锱铢必较,却不见袁本初全盘压上的错疏。曹孟德此举看似寒酸,却固守冲要,甚得兵法精髓,而袁本初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混乱无章,对细节全然不在乎。两者作风虽有霄壤之别,但若论高下,曹孟德已然棋高一着。”
“公达言之有理。”一旁鲁肃见荀攸开口,也忍不住那指点江山的冲动,指着曹操那三处的部署说道:“曹孟德兵少,自然要量力而行。他集中精锐兵力扼守要隘,重点设防,以逸待劳,后发制人,实乃正途。兵争一途,行诡道而出奇制胜自然不可或缺,然大略布局上,若不审时度势,中正平庸,则只会如无根之木,错漏百出。”
荀攸、鲁肃两位大能相继开口,又都一语中的,司马懿自然当即熄了那轻忽之心。更有一旁庞统抿唇不言,却目视司马懿窘态,司马懿当即急忙开口端正态度:“两位教训得是,在下也知千里黄河多处可渡,曹孟德如分兵把守则防不胜防,不仅难以阻止袁军南下,且使自己本已处于劣势的兵力更加分散。只不过这两方气度太过截然,才忍不住随口一提。”
谈论至此,按说众人都知袁曹两方的方略,自该刘协挑起话题,令这些心腹畅所欲言。可当众人齐齐抬眼看向刘协的时候,却发现刘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沙盘,就跟能从沙盘上看出花儿一样。
众人纷纷不解,但刘协这时心中却惊如波涛:自己穿越以来,已令这个时空面目全非,可时至这关键的节点时,历史仍旧坚定不移地给了刘协一记警示。
这一刻,刘协静静看着这沙盘,忽然便意识到:这特么不是官渡之战前,袁曹两方的对恃情况吗?
历史上,袁绍跟曹操死磕起来的时候,袁绍也是这样大摇大摆地率兵南下,而曹操就是这样可怜兮兮跟受气小媳妇儿护住要害一样,忍受着袁绍的拳打脚踢,两方在官渡打得那叫一个如火如荼、乱成一锅粥。
可想不到,在汉室已然崛起的这个时空,两方仍旧几乎一丝不变地、诡异而又顺理成章地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当然,若说不同,这其中的不同也多了去了。例如这官渡比历史上提前了两年,袁绍也没有拿下并州,曹操也没有攻下豫州,更没有挟持自己这个皇帝到了许县。可偏偏将历史的情景套用过来,也几乎完全符合。
首先,此刻还是袁绍强、曹操弱的局势;其次,两军还是卡在了官渡这个地方;最后,就是他这个皇帝虽然没有被曹操挟持,可还是站在了曹操这一方!
‘是不是,假如汉室这次不出手,曹操仍旧会如历史上那般,在乌巢一把火烧了袁绍的粮草,然后将袁绍打得屁滚尿流?’
这个念头,忽然就如一个魔咒般浮上了刘协的脑海,且怎么驱赶都驱散不去。冥冥当中,他似乎都感觉到了一股天意,正在指引着他,在这场大战当中扮演起怎样的角色。
可就在刘协神游天外的时候,冷寿光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进来:“陛下,平东将军领兖州牧曹操使臣王朗求见。”
“让他老实等着!”刘协这天人感应的玄妙忽然被打断,不由恼怒不已,霸气侧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