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之身所引发的风波仅仅持续了七天时间。
虽然各有损失,但阐教和魔教不约而同地对此事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并没有把事情扩大。
在这件事情上,阐教的隐忍比较容易理解,毕竟他们损失了好几位实力派的高阶修士。但对于魔教的保守行为,在当时成了人类的一个谜团
直到多年以后,这个谜团才被屈继祖和他的伙伴们揭开。
......
一年时间过去了。
此刻在一处山脚下,两辆马车正在缓慢地向前移动着,车轮发出吱吱的尖叫声。在马车的两旁,有五六个护卫手持兵器在警卫着,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是一支小型商队,从马车上满载着的包裹看,这批货物的价值可不少。而且四周的地势复杂险要,熊禽猛兽极多,常有强盗甚至魔教信徒出没,他们不得不小心。
走了大半天,在队伍的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小镇的轮廓。
他们精神为之一震,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小镇上最醒目的建筑是一座高高耸立的烽火台。这是一座全部用青石板砌成的圆塔,塔身上布满了一个个小黑洞,分明是一个个的箭孔。
随着护卫的喘气声,小镇越来越近了,它的面貌也越发清晰地呈现出来。
小镇的外围是一堵八尺高的岩石墙,在墙内每隔几百尺就有一座哨塔。在太阳的余晖下,哨塔闪闪发亮,显然是纯铁制成,再加上哨塔上那一台明晃晃的床弩。这样的防御配置,已经堪比边境上的人类重镇。
当、当、当、当、当,小镇里传来了五声雄浑的铜钟声。
日入酉时。
钟声远远传开,小商队又加快了脚步。
再过一炷香,小镇就要关门了。
......
这个小镇叫鸣泉坊,位于高黎贡山脉中段,面积只有几十亩地,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人类聚居点之一。
高黎贡山脉源于中央高原的边缘,往东南延绵数千里,是东部大陆和南部大陆的天然分界线。换句话说,这里是魔教、阐教和释教三大势力的交汇处,也就是所谓的三不管地带。
之所以叫做鸣泉坊,是因为在小镇内有一眼大喷泉,泉水外喷的同时,还会发出阵阵的鸣叫之声。
这眼泉水性辛味苦,不太适合饮用,却是锻造铁器的好材料。
只要在锻造的过程中加入一定比例的泉水,能够大大提升锻造品的韧性和硬度,甚至还能够提升法宝的威力。因此,在鸣泉坊里,几乎都是各色各样的锻造作坊。
小商队进了镇里,左转右拐,来到一间小作坊的前面,把马车赶了进去。
小作坊的门面窄小而且简陋,只在屋顶竖了一块铁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无根树;但里面却相当宽敞,除了烘炉、风箱、大铁墩,水池等基本设施外,还剩余相当大的面积。
小商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见作坊里没人,便自行把马车上的物资卸下来。
一位中年护卫从腰间拿出一份文件,随手放在一张老旧的木桌上,放开喉咙喊道:“曹老爹,我给你送生意来了,快出来看货吧。”
一会儿,伴随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里屋走出一位年轻人。
只见他长着一头罕见的短发,剑眉朗目,清秀的脸容中隐藏着一丝煞气,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年轻人拖着一双木屐,懒洋洋地来到中年护卫的跟前,拿起文件一看,便说道:“三千斤熟铁,铸两千个三翼箭镞,五百副床弩机括,外加五十把开山刀,五十把双刃剑。十天取货,人工费嘛,五两黄金,一担白米,一头两百斤重的肥猪。”
鸣泉坊位处山区,交通不便,来料加工是这里主要的经营模式。
“价钱很还算公道,但曹老爹呢?”中年护卫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他与原先的老铁匠已经合作了十几年,在去年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听说过老铁匠要收徒弟,更没有看见过此人。这批货对家族至关重要,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又是这个问题。”年轻暗自咕嘟了一句,很不耐烦地说道:“曹老头已经把这间作坊卖给我,如今是我说了算,这活给不给我,你自己考虑清楚。”
年轻人的这句话可把中年护卫吓了一大跳。
鸣泉坊里的作坊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作坊历史悠久,每一家都有其独特的强项,比方说曹铁匠的强项就是各种机括和精细部件。因此,作坊之间分工明确,相互合作,关系非常密切。
这一间作坊虽小,要买下来,不单是曹铁匠自己的事情,还必须经过其他作坊认可,确认他的手艺能够与原先的曹铁匠媲美,不会对其他的作坊造成影响。
以这个年轻人的经验,他真能够接过曹铁匠的担子?
中年护卫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您…”
“您什么您,我叫阿祖”年轻人打断了中年护卫的说话。
中年护卫赶紧说道:“阿祖师傅,刚才是我失礼了。我叫程先武,是济州程家的护卫总管。曹老爹现在在哪里?我有一封急信要当面交给他,您可千万别见怪。”
“哪里有什么急信,全是骗人的鬼话,不就是想要找老贼当面核实吗?那个老贼应该在「香飘千里」快活着。”阿祖毫不客气地戳穿了程先武的谎言。
程先武的脸刷一下红了,赶紧吩咐下面的护卫安顿好货物,然后对阿祖拱手说一句:“回头再见”,然后慌瑟瑟地走出了小作坊。
......
鸣泉坊里客商云集,除了锻造作坊之外,还有几家酒楼和客栈。「香飘千里」是其中最大、最豪华的一家。
与青石板砌成的作坊不同,「香飘千里」是原木建筑,外面再铺一层薄薄的白铁皮,在四周挂满了大红灯笼,从远处看,闪闪发光,要多土豪有多土豪。
虽然每年都要来鸣泉坊一次,但程先武之前还没有进入过「香飘千里」。这里的价格太贵了,就算他是个世家子弟,对里面的消费水平也只能敬而远之。而今天为了家族,他不得不豁出去了。
推开大门刚进去,就有一位青衣小厮迎上来,笑意浓浓地问到:“客官就一个人,有没有相熟的陪酒?”
程先武早就听说过,这里的陪酒全是靓丽后生,有男有女,甚至还有来自南部大陆的人妖。
程先武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来找曹铁匠,麻烦你带路。”甫一说完,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那小厮的手掌中。
见面一两小费,这也是他从同行处听到的规矩。
青衣小厮收了银子,说声“随我来吧。”便领着程先武进入「香飘千里」这个销金窝。
踏在厚厚的兽皮上,看着四周那些用玉石做成了桌椅,金银铸造的碗筷烛台,还有那几位在人流中穿梭不停的狐女侍应,程先武的舌头都要快伸出来了。
这里的奢侈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内陆大城市的豪华会所。
来到墙角一张小桌子前,青衣小厮弯下腰,对着一个有些拘楼的背影,轻声问道:“曹老板,有位客官来访,您见不见?”
拘楼背影转过身来,看见是程先武,哈哈大笑,喷着酒气说道:“我的老朋友,你又给我送银子来了,真让人高兴。”
青衣小厮见两人认识,便悄悄转身离开。而程先武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曹铁匠的头发总是蓬松不洁的,脸上常有灰垢,身上总是穿着一套挂着七八个口袋的工作服,脖子上还吊着一面放大镜。
总而言之,曹老头就是一个标准的工作狂。
而眼前这位曹铁匠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原先黑白参半的头发如今变得乌黑透亮,两鬓和额头处也刮得干干净净的,还在脑后绑了个马尾。很显然,这位老人家染了发,还涂上了发蜡。
这还不止,在烛光下显得滋润滑溜的脸盘洋溢着鲸膏的气息,一身青藏色的丝绸长袍,胸前的金丝小眼睛,以及左手托着的紫玉鼻烟壶,好一个养尊处优的富贵老太爷!
虽然说人靠衣装,但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
曹铁匠看见程先武如此表情,便拉了张椅子过来,让程先武做在自己旁边,呃出一口酒气,解释道:“我老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人接班,当然要享受一下人生,我可是熬了整整一辈子啰。”
“接班人,你说作坊里的那个年轻人是你的接班人?”程先武有些糊涂了:“为什么他说你把作坊卖给他?”
“哈、哈、哈,”曹铁匠笑得十分开心:“我不是卖给他,而是输给他的。”
“输给他?”程先武愈发的糊涂。
“一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突然出现在我作坊后面的空地上,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还是收留下他,让他当我的下手。岂料在半年前,他居然说我的技术不如他,我们就立了一个赌约,假如他输了,就留下来当我的徒弟,帮我打十年工;假如我输了,作坊转让给他,每年只给我三成的分红。”
曹铁匠说着,脸上的笑容如同绽开的花朵,仿佛他才是赢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