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竟然恩将仇报!”程先武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桌面上,愤愤而起,说道:“我这就回作坊去,把他绑来见你。”
“别、别冲动,”曹铁匠慌忙抱住程先武:“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人来代替我,你可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你的作坊都已经被他夺走了,还算好事?”程先武感到莫名其妙。
曹铁匠的脸上再次露出那副得意的笑容,搂着程先武的肩膀说道:“你替我想想,我今年都六十好几了,如今不用每天回作坊抡铁锤拉风箱,有银子分,还可以经常来「香飘千里」,这神仙一般的的日子,还不算好事?”
程先武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精了,听到曹铁匠这番话,猛然醒悟:“哦,原来你是故意安排的!”
“嘘,别大声,小心隔墙有耳。”曹铁匠压低声音,脸上的笑容愈加的灿烂。
“但是他如此年轻,真能接过你的手艺?”程先武想了想,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曹铁匠正想回答,一位青衣小厮快步走过来,附耳说道:“曹老板,刚刚传来的消息,有大帮人围住你的作坊闹事,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不是有护卫队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曹铁匠感到十分诧异。
“你们那条街上的护卫队在十天前就被撤走了,如今几乎每天都有事情发生,您老不会不知道吧。”
......
在青衣小厮那异样的眼神目送下,曹铁匠和程仙武回到小作坊,门前果然挤满了人。
推开人群进去,看见三位彪形大汉站在那张老旧的木桌前,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阿祖站在木桌的另外一边,依旧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态度,让人望而生厌。
看样子,那三名大汉似乎和阿祖发生着口角之争。
程先武走上前去正要开口,一位脸上留有硕大刀疤的大汉猛然抽出一把开山刀,啪的一声,往桌面狠狠拍下,大声喝道:“小子,老实告诉你,一百支箭镞我们兄弟今天是要定了,银两一厘也没有,命倒是有三条,我讨饭用的家伙就放在这里,你看着办吧!”
这是一把特制的短柄开山砍刀,刀长尺半,直背直刃,最适合野战之用;明晃晃的刀刃上透着层层云纹,还有那脏兮兮的手柄,上面还沾着发黑的血渍,以及一些说不清到底是人体的内脏器官还是骨髓的残余物。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突然间从作坊里冒了出来。
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刀疤大汉和阿祖的身上。
“强抢民女我就听说过,强迫买卖我还真是头一回遇上。”阿祖的神情逐渐变得认真,一手拿起砍刀,从头上拔出几根头发,放在刀刃上一吹。
呼的一下,头发纷纷断成两截,让四周的人群也为之哇然。
居然是传说中的“吹毛得过”,这是把宝刀!
“这把刀很不错,看在是你吃饭家伙的份上,我可以多给你二十支箭镞。你确定要用它来交换吗?”阿祖说着,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阿祖的反应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三名大汉相互对视了一眼,一齐往前踏出一步,那名刀疤大汉的鼻子更是几乎贴住了阿祖的鼻子,说道:“要是我只拿不换呢?”
阿祖人完全没有动,很平静地回答:“我会把你们的胳膊砍下来,一人一只。”
刀疤大汉盯着阿祖的眼睛,在那双深黑色的眼眸中,他看到了轻蔑、不耐烦,以及越来越浓的杀气。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寒意直接从内心深处涌起,刀疤大汉突然感到心惊肉跳,全身软弱无力,虚汗滚滚而下。
凭着一种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刀疤大汉强打精神,立马拉着另外两人转身逃了出去。
居然是三个孬种!
四周的人群见没有事端发生,嘘声一片,各自散去。
......
除了阿祖外,作坊里只剩下程先武的小队,曹铁匠,还有一位小姑娘。
那位小姑娘正拿着一个小本本,在墙角处清点货物的数量。
刚才的场景有些意想不到,程先武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指着小姑娘问道:“她是…”
“她叫润娥,是从镇外捡回来的,她认识字,帮我记账,也做些家务。”还没等程先武把问题说完,阿祖已经回答完毕,双眼看着曹铁匠。
“你小子还挺会过日子的,几天不见,居然找了个丫鬟,果然比我强,不错,不错。”
曹铁匠一阵心虚,赶紧找了个话题。
阿祖正要搭话,外面忽然传来大声喧哗,其中夹杂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开门到外面去看看,“乓”的一声,作坊的木门被踢开,那三名闹事的大汉重新返回,紧随而进的还有一队全服武装的战士。
这些战士身穿黑色战斗服,白布缠头,脸型轮廓与东部大陆的人士有所不同;他们左手提着小圆盾,右手握着一把鸟嘴型战斧,每个人身上都透着袭人的杀气。
程先武知道,这是来自南部大陆的斥候小队,平时在鸣泉坊也能见到,不过他们今天的来意似乎不太友善。
走到最后的是一名身材高瘦的异族修士。
这名修士颧骨高耸,鼻梁坚挺,在浓密的眉毛下面,双眼就象一对深陷的树洞,看不见瞳孔。
他用审查罪犯的眼光扫过作坊里的每一个人,然后朝着阿祖走去:“听说这里有人欺负我的兄弟,而且与魔教也有些不干不净的交易?”
阿祖笑了:“为了区区一百支箭镞,居然想吃霸王餐。而堂堂一个修士,居然籍口这种小事来插上一脚,你不害臊我也觉得丢人。”
南部大陆远不如东部大陆富庶,那边的修士经常越境到东部大陆的边界小镇上抢掠凡人的商铺,这也是修真界的笑料之一。
听到如此说法,异族修士恼羞成怒,嘴里叽里咕噜念了一通咒语,一扬手,右手掌心处弹出一个小火球,直奔阿祖的喉咙
在旁人的惊叫声中,停在了阿祖的面前,溜溜乱转,不得寸进。
释教修士一怔,运起天目看时,一朵淡黄色的花朵从阿祖的口中吐出,刚好挡住了小火球的去路。
“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居然还能看到一个开通了顶轮的修真者,太让人意外了!”释教修士双手用力紧握,眼睛一眯,明显加重了神识的输出力度。
阿祖的呼吸忽然重了一些,双瞳深处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深红。
不过这种异状只是一闪而逝,随着呼吸的加深,手印的快速捏变,阿祖的表情很快恢复到了正常,低声应道:“找个讨生活的地方罢了。”
释教修士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阿祖,问道:“你还不到十八岁吧?”
“十七出头。”阿祖回答地很干脆。
释教修士再次加大了神识的攻击力度,继续追问:“刚十七岁就开通了顶轮,这个天赋可是相当不错啊!拥有能力、又这么年轻,你无论到哪里都可以有大把前途,却偏偏躲到这个小地方,还是不是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阿祖的脸又红了一下,保持着沉默,没有回答。
......
事出突然,曹铁匠和程先武等人都站在旁边,不敢动弹。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是他们从小就学到的道理,能避则避。
谁又会想到,这个平日懒洋洋的年轻人竟然是个修真者。现在这个局又如何来解?
就在众人着急之际,一把清脆的声音从外面飘入:“东土之地,岂能让南方的胡人来逞凶!”
释教修士大吃一惊,连忙收手待定,两道黑影闪过,作坊里已经出现了两名青衣女子。
她们气质优雅,全身上下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得和作坊格格不入。而且诡异的是,在场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她们是怎样进来的。
一进入作坊,两个人同时伸出双手,一股清香和湿润的感觉悄然出现,默默地洗涤着这里的一切,包括地面和各种用具,也包括人。
屋内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词:如沐春风。
释教修士看到她们衣裳上的一个标志,脸色一变,正想挪一挪步,好靠近来解释。一名青衣女子就冷冷地说:“让你动了吗?”
释教修士大怒,但是和这个女子的目光稍一接触,仿佛受到重击似的,当下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显然受创不轻。
青衣女子哼了一声,轻蔑地说:“一群废物,难怪只敢龟缩在安纳普尔纳的背后,不敢前进半步!”
安纳普尔纳是南部大陆对付魔教的第二条防线。释教在南部大陆不能服众,与波斯教和师婆教相持不下,竟然自动放弃第一条防线,转而防守安纳普尔纳天险,在修真界沦为笑柄。
释教修士嘴角抽动,用手抹去渗出的鲜血,哑着嗓子问道:“两位大人到这鸣泉坊有何贵干?”
另一个人冷冷地说:“鸣泉坊是你家的吗?再啰嗦一句,我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释教修士脖子上青筋不断跳动,手向口袋里摸了一摸,但还是明智地停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两个青衣女子更加不屑了。
又过了一会儿,作坊内已经被洗涤了一遍,两位青衣女子方才放声喊道:“里面已经干净了,请小姐入内。”
搞了半天,这两名道术高强的青衣女子竟然只是下人,她们后面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