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杨昭的说法并没有错,屈继祖所用的手法,确实和『扶乩』是同根同源的。
所谓的扶乩,还有扶箕、抬箕、扶鸾、挥鸾、降笔、请仙、卜紫姑、架乩之类的活动,甚至还可以包括神打,无论是用哪一种形式来表达,其内涵只有一个,就是请神明或者其他神秘的力量上身。
这些被神灵或者神秘力量附体的人,通常被称之为鸾生或乩身。
鸾生们通常会作出一些难以想象的行为:他、她们或者是写出一些文字,以传达神灵对某件事情的预测和看法;或者是借用一些神秘的力量,发挥出远超自己能力的攻击,等等。
不过屈继祖的例子有些特别。他以《无根树》中的“梅寄柳,桑接梨”来借得“自古神仙栽接法”,并以这种力量来处理锻造品的精细加工,也可以算是一件功德。
......
整整花了两个多时辰,屈继祖终于把九个钢镯接好,交给旁边的杨平。
杨平接过钢镯,逐一套在右手的手臂上,迫不急待地跑出工坊,其他同学也随即跟了出去。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杨平意气归一,双手在胸前划了圆圈,精心注力于双手大拇指及手腕下,呈四指撑天掌向前推出,同时“嗬”的一声猛喝,将推势定住。
铁线桥手:『二分阴阳、定金桥』
杨平按照桩势稳稳地蹲立着,宏亮的真言从嘴口喷薄而出,发出阵阵的动荡;两只手臂徒然发出若干道金光,隐隐弹出一祖符箓烙印;在金光烙印的刺激下,九个钢镯快速转动起来,发出刺耳的金铁相撞的声音。
杨平的气势骤起,身躯向左扭动,脚下一个交叉步往右移动,右手顺势向右方一冲,猛喝一声:“出”
眨眼间,九个钢镯已经离体而出,环环相扣,呈直线状向前刺出,还发出阵阵淡黄色的光芒。
杨家枪法:『夜叉探海』
『夜叉探海』是杨家枪法中的母枪,其势虽猛,重点却是在一个“探”字,攻中带守,侍敌而后动。这一招的五行属土,《易经》有云:“土曰稼穑”。土既是生命的源头,也同样是生命的归宿。
杨平一枪刺出,扯着最后一个钢镯一圈一抡,原先直挺挺的枪身一软,遂化作几十道长鞭,泛着阵阵的白光,组合成一只大爪子,向着左前方罩去。
杨家枪法:『迎对拿,燕子复夺窝』
人们常说鹊巢鸠占,但实际上,因为燕子外出的时间长,燕子窝被麻雀霸占的机会要更大一些。等燕子们回巢的时候,它们对麻雀的报复是何其迅猛和凶狠!先以『夜叉探海』探明对手的深浅,然后以『燕子复夺窝』的那种决心和拼劲与对手纠缠,杨家枪法之强让在场的同学都感到心惊。
这一招的五行属金,《易经》有云:“金曰从革”。金代表着坚固、凝固的属性,只问结果,不理过程。
演示了两招,杨平并没有停手,而是把九个钢镯组成的长鞭扯回来,顺势在胸前一个挽花,把钢镯重新组合成一个奇特的造型,引发起一圈圈黑色的光环。
杨家枪法:『怀抱琵琶、抱迎风钩挂』
强攻不下自然势弱,这是惯常之举,杨家枪法也不例外。这一招『怀抱琵琶』乃是守字诀,五行属水,《易经》有云:“水曰润下”。水代表了流动性,周流不息的属性。
正所谓水无常势、兵无常行。以无常的水势作为防守只用,这也是杨家枪法的一绝。
众人看得眼花撩路之际,杨平的招式再变。
只见他念动真言,整个身体高高跃起,随着手型的快速变换,那九个钢镯既像一把大刀,更像一杆笔直的短枪,愤而向前劈出,喷薄出阵阵青色的光芒。
杨家枪法:『腾手劈下高枪一点』
进攻才是杨家枪法的主旋律,尤其是防守过后的反攻,出其不意之下骤然勃发的生机,更显得歹毒。
这一招劈刺的五行属木。《易经》有云:“木曰曲直”。木就是水中的微生物、也就是各种草木和各种生命体。木代表了生命中生和发的功能。以生命的重生和成长的力量去反击敌人,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力量吗?
杨平的神情愈发的严肃,杨德和杨昭两兄弟的眼睛里更是发出期待的光芒;甚至连其他同学都已经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热血也渐渐沸腾起来。
九个钢镯在半空中一劈即收,被杨平卷在胸前,伴随着口中真言的鼓荡,身印手诀的转换,九个钢镯通体泛红,被一圈一抖,强力弹射而出,一团团赤色的光芒在半空中不断绽放开。
杨家枪法:『狂风摆柳、火焰穿云』
两军相遇勇者胜,之所以成为勇者,靠的是绝对的实力。这招『火焰穿云』夹带着前四枪之威,把所有的力量集中爆发出来,以压倒性的力量击败对方。这也是“一力降十会”的真意。
这一招的五行属火。《易经》有云:“火曰炎上”,火代表了热能,也代表了物质的最终表达形态。杨家枪法把这一招作为殿后,也是代表着杨家不屈不挠,宁折不弯的精神。
......
到了这时候,屈继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九个钢镯会被叫做“九环金钢琢”。
根据刚才杨昭对他的介绍,杨家枪法强调一接二进三拦四劈五扶。转换成易经的语言,就是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从土属性的『夜叉探海』,轮转到最后火属性的『火焰穿云』,绽放出生命的火花。其中的每一个过程,都经过精雕细琢,千锤百炼。
琢者,用心推敲考虑、刻意求工也。难怪杨家枪法能够取得如此赫赫闻名。
......
一片骇人的威压在空中扩散开,九环金钢琢的威能远超杨家三兄弟的想象。
杨平脸色苍白,身体也有些发抖。刚才演示那几招显然用上了全力,如今有些力竭了。
虽然如此,他和杨德、杨昭三人热泪盈眶,其心情之激动远超其他同学们的想象。
杨家三兄弟并排站在一起,对屈继祖揖首说:“虽然只修好了九个钢镯,但我们杨家枪法得以重见天日,全凭阿祖兄弟你一人之力,我们会将此事禀告家里,让本家令公亲自向你致谢。”
这件事情竟然会惊动杨家的老令公?
屈继祖虽然对杨家不甚了解,但从其他几位同学的脸上,约莫猜到杨家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
“举手之劳,实在不必如此”屈继祖把三兄弟一一扶起,说道:“只是剩下的九个钢镯比较麻烦,最好能够用铁髓来修补,方得长久。”
......
又扰攘了一炷香的时间,工坊的灯火方才熄灭。
学院宿舍的位置分隔在几个地方,同学相互们道了晚安,尽欢而散。
不知不觉间,在工坊里过了两个时辰。屈继祖顶着正子夜的月色,慢慢朝宿舍走去。
他在鸣泉坊时所做的法宝机括,绝大部分是单属性的,只有极少部分是两种属性相互配合。而刚才的那套九环金钢琢属性齐全,既能激发出单一属性的攻击,也能组合成一个小型阵法,形成合力。
作为一套组合式的法宝,九环金钢琢无论是在机械上的整体组合式设计、还是上面镌刻着的各种符纹回路烙印、以及由此而激发出的频率震动和神通变化,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原来法宝还可以这样做。
一时间,他对文殊学院的炼器课程产生了很大的期待。
脑海中正在思量,屈继祖走进了一条幽暗的狭道当中。
昆仑山的地势复杂险要,隐蔽的地方很多,类似这样的狭道并不少见。可不知道为什么,屈继祖突然感到一阵身上寒毛直竖,在惊栗之余,弯腰打滚,闪身到树荫下。
“嗖、嘭!”一轻一重两下响声相继传来。
屈继祖回头一望,自己原先踏足的地方插着一根长箭,浓郁的冷气从长箭向四周蔓延开,覆盖了三尺多的地方。而被覆盖之处,全部变成了脆弱的冰晶,遇风而碎。
面对如此惊人的杀伤力,屈继祖倒吸一口凉气,撒开神识往四周一扫:
距离左手上方不到五十步之遥,一位黑衣人正在弯弓搭箭,再次向他瞄准。
在玉虚宫内居然还有修士来行刺他?
屈继祖来不及多想,从背后的行囊里掏出一件青袍法衣,向前一抛,挡住那名黑衣人的视线。
“霍”的一声,青袍法衣被一箭射穿,燃烧成灰烬。
那名黑衣修士绝对不是弱者。
一想到这里,屈继祖急忙把手伸进行囊里,取出蒲团、棕笠和棕扇等物,相继扔出,却被那黑衣修士纷纷击落。
今晚是帮杨家兄弟来修补法宝,因为工具有些多,屈继祖还特意带上文殊学院给各位学生外出游历准备的行囊。而这些蒲团、棕笠和棕扇等物,是玉虚宫弟子外出时的随身七宝之一,虽然不及法宝,但也不是轻易可以破坏的。如今屈继祖乱扔一通,也让那名黑衣修士手忙脚乱。
“哼,废物一个.”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屈继祖突然感到天地间一片漆黑,一种荒蛮的气息滚滚而来,把他给当头罩住,全身上下团团包围起来,半点气息也没有泄漏出去。
此时的屈继祖浑身动弹不得,只剩下一个念头:“肯定是高阶修士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