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不是那日歌舞坊跟着季伦进来的人么?
  原来,他就是晋帝!
  难怪季伦让我先给他换药。
  他身着火浣布做成的衣衫,我为什么知道那是火浣布呢,因为石崇前些日子刚令人打从国外运了回来,才刚运回来,就让全府上下尽快裁制,声势搞的很大。
  结果,衣服做好了,他自己又不穿,只穿着平常服饰,却让身侧侍立的奴从穿着那天火浣布做成的衣衫。
  现在看来,那用意可是明显……
  许是感受到我的目光,那人,哦,晋帝的目光很快也注意过来,我能见到他目光微微一滞,而后,不知他跟石崇说了什么,石崇松开怀中美人,立了起来,远远的说:“珠儿,来,见过陛下。”
  我款款上前,很恭谨的做了个福礼:“民妇绿珠见过陛下。”
  对方立刻立起,伸手想扶,却又收了回去,笑道:“都是故人,都是故人,齐奴,你就不要再让她做礼了,快让人起来。”
  听到皇帝说我和他是故人,下座顿时一片喧哗,相互窃窃私语。
  我余光瞥见有人竖大拇指,有人不屑一顾,有人轻蔑的表情。
  石崇显然没理会这些,他只道:“珠儿,今天陛下兴致到此,你可不要让大家失望啊。”
  我恭声应诺。
  舞蹈很快开始了。
  我今天跳的是笛舞,锦儿吹笛。
  自从珠娘去后,这,其实就成了我的专属舞蹈,我再没教过其他人,怕亲眼见了伤心。
  我边舞边唱:“我本良家女,将适单于庭。辞别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猿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泣沾珠缨……”
  我在湖边舞蹈着,随着舞曲,一颦一笑,婀娜聘婷。
  湖边荡漾着我的歌喉,随着乐声传的悠远。
  我现在才发现,当初做这首曲的时候我有多未卜先知。
  唱的是明君,悲的是我。
  都是身不由己……
  一曲舞毕,满座鸦雀无声,我鞠了个躬,而后直接退了下去。
  我刚退下去,就听那边立即爆发一阵喧哗。
  说的是什么,我不想看,也不想打听了,反正,我的任务完成了。
  才走到绿荫深处,就见一官吏打扮的男子行色怯怯的小跑了过来。
  没注意,刚好撞到了锦儿。
  “喂,你担心点。慌慌张张的,都快撞到我们家夫人了,你到底是谁!”锦儿怒道。
  “对……对不起。”他不好意思,许是因为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我刚才去如厕,不好意思,撞进你们的内室了。”
  内室?
  我刚想问话,石崇的内室都有仆人守着,怎么会让人撞进内室?
  就见一群姑娘嬉笑着从他后面的树荫后跑了出来。见了我,她们赶忙下拜。
  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头一个,指着那官员说:“他……夫人,刚才他要如厕,可是进来,就又退出了,我们怎么拉他都不听。”
  男子:“那哪里是厕所。里面有绛色蚊帐,连垫子,褥子都是上好缎布制作的,她们还都捧着香袋,分明就是内室嘛……”
  这下,我明白了,也笑了:“那是厕所!”
  锦儿也笑说:“夫人说的对,这位公子,您快进去吧,这是我们家厕所,不是内室。”
  男子怔了下,有些尴尬的说:“我……我享受不了这个,我……还是换别的,换别的……”
  经历了这一遭,刚才的不快我也一扫而空。
  走到拱桥上,锦儿都还在笑:“夫人,你说,好不好笑,明明是厕所,他偏认为是内室,连厕所都不敢上。”
  我还想继续和她说这事,就见对面一群仆人跑过去。
  锦儿屏住笑:“夫人,我去看看。”
  她上前就喊住其中一个:“你们在干什么,都慌慌张张的。”
  一个仆人:“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公子要杀人了。”
  我:“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细细说下。”
  我想知道,我怎么才离开一会儿,那边就出事了。
  仆人:“我们也不知道啊,好像是金娘给王大人劝酒,王大人不喝,公子就要杀人了。”
  金娘就是昨天那两名姬妾中的一个。
  我听了也觉不妙,这今天满座的都是谁,岂是说杀人就杀人的?
  季伦他是不是疯了?
  我说:“锦儿,我们走。”立即拉了锦儿就往园子里冲去。
  结果才赶到,就见金娘被拖了下去。
  除了她和几位官员,包括季伦在内,所有的人都一脸淡定。
  原来,他要杀的是金娘!
  我顿时长舒了口气。
  我在担心什么呢?
  他就是要杀官员又与我何干了?
  晋帝都坐在这里都不管了。
  可我刚回头,就被后面季伦喝住了。
  他说:“珠儿,你过来!”
  我只得转身。
  他走到我跟前,跟我说:“刚才我让金娘给王大人敬酒,他不喝,被我杀了。知道为什么吗?”
  我茫然摇头。
  他说:“因为她不听话!”
  说罢,他一手紧握着我的手腕,就大步向宴席处走去。
  我当时不懂,金娘不过是劝酒,是人家不喝,又不是她不去劝酒,他拉我过去,难道我又能让人喝酒了?
  整个宴席下来,我就坐他旁边,战战栗栗,就担心他也让我去劝酒。
  可是没有,他只是不停的在招呼大家,同时,跟我介绍在座的人。
  每介绍一个,若人注意过来,我都恭谨的跟他点个头,以示礼貌。
  直到介绍到最后一个……
  季伦说:“珠儿,你猜,他叫什么?”
  我说:“都是朝中大员,我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季伦笑着说:“他叫孙秀。”
  我听了,有好长一段时间,脑袋是空白的。
  在他看来时,有一种,已故的孙将军从遥远的时空中向我,对,就是如第一次去他府上,他招待我,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即使,他们长的一点也不像!
  他完全没有孙将军的那种天生的气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