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日,某一天。
金陵。
这一天,长乐街的清晨是在一片爆竹声醒来的。
噼里啪啦的声响整整响彻了大半条街。
明珠坊门前那是叫一派花红柳绿,各式各样的锦缎将这里装扮的跟个花楼一样。
柔娘今天显得特别的精神,只身率领着一六七名姑娘立在门口。
“啊哟,这位公子,请里边坐。”
“我?“
“对,是您”
“你搞错了吧,现在是白天,我就路过看热闹,不是来看歌舞的。”
“没错没错。您看了那边贴着的海报了没?白天没关系,白天我们也有节目。”
“哟,这位不是张大人吗?怎么您今天也有空来了?”
“明珠坊装饰一新开业,全金陵都传遍了,珠姑娘有新的节目,就冲她,我怎么能不来呢。”
“来,快,那您快请里面坐,紫嫣,快带张大人进去。”
“妈妈,来了。嗯,张大人啊,那就收您十两银子。”
“什么?这还没吃,就要收银子?”
“啊哟,张大人,这可是我们在海报上明码标价都标好的,都写在那了,您有另外的食物需求可以再和我们这边的姑娘加。十两银子是起步价。”
“嗨,算了算了,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
“啊,是,张大人,包管您满意。紫嫣,快给张大人引路。”
……
明珠坊内。
我和季伦正立于高高二楼回廊上看着门外发生的这一幕。
季伦摇着折扇:“也亏你想的出,张大人平日来这边听曲没有二十两银子下不来。十两银子,呵,你可是让他省事了不少。”
我笑道:“省没省事,您看看下面就知道了。”
他们脚下,准确的说是一楼,舞台下,那个巨大的厅堂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型长条形桌子。
桌上,高高的水晶托盘中摆放着各色点心,酒壶酒具堆砌一旁。
来往的客人不时的自托盘中取出点心放入在自己的盘中,而后,再走入对面,找个好的位置,或是雅座,或是观舞极佳的位置,边兀自观舞,静静而食或者相互攀谈。
他们的正中央,圆形舞台上,六名姑娘翩翩起舞。
刚才的那位张大人,在舞台旁看了片刻,也不知他跟一侧的一名姑娘说了些什么。
那姑娘就乐呵乐呵的邀他到一侧雅座坐下,还拿出一张单单给他,他看后,也不知在上面指点了什么。
身旁的小厮立刻便转身去后堂,很快,小厮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五名跟班,只见前面那个刚才的小厮手上托着一大盘烤全羊,那后一个,手上则托着一大坛酒,其余几个哗啦啦的在张大人面前的桌子上三三两两的摆上酒菜。
这么一会儿,一桌酒席就成了。
看到这里,季伦眉头一拧,而后,立即舒展:“一盘烤全羊十两银子,那酒是尚好的女儿红,怎么说也得一两银子,更别提后面那些菜,这些,他吃得完吗?青灵,你这小丫头片子,是怎么让他做到的。”
切,谁是小丫头片子,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我白了眼他说:“你答应不准再叫我小丫头片子,我才告诉你。”
季伦瞟了她一眼,摇着扇子,嘴角微翘:“好,就由你。”
我这才开始数道:“十两银子,在出入惯了歌舞坊的普通的贵族士绅来说,比起他们从前的吃喝并不算多,何况,进来也能看歌舞,只是,提供的厅食都是经过我们精打细算的,虽然也好,但是,在以张大人这类贵族的眼光来看,并不算十分满意,那么,我也有给他们提供选择的机会,当然,这要他们付出更多的财物。
同时,那些厅食对普通的士绅来说是足够,虽然看上去比平日里他们所点便宜了一二两,但是,这么多人取用,我保证了不会随意浪费,又能吸引更多这类士绅的目光,提高我们坊的知名度。
这叫面对不同的目标群体进行产品投放,又不乏薄利多销。”
“小丫头片子,还真有你的!”
“那是……唉,不准再叫我小丫头片子!”
我正要表现出本姑娘的愠怒,只听楼下柔娘一声吆喝:“啊哟,这不是孙大人嘛,孙大人,您总算来了。”
柔娘话音未落,但见门外走进一面若冠玉,头佩浅蓝纶巾之人。
这些倒无妨,只是,当我看到那人的容貌——
“世哥哥……”我止不住低声吟了出来。
“嚯,你这小丫头居然也认得他?”身侧,传来季伦的声音。
“他……“我轻簇了簇眉。
“对,他是孙秀,孙吴大将。”季伦回我。
孙吴大将?
我脑袋再一次发疼……
脑海中那个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还夹着着一些曾经模糊不清的画面。
“秀儿,我排行老大,你可以叫我安世。”
“世哥哥……”
“不对,安世,是这个叫法。”
“不嘛,我就要叫你世哥哥……”
“秀儿,秀儿,你在做什么?”
“艳姐姐——”
“谁允许你叫我姐姐了
“可你……就是我的姐姐……”
“胡说!你是妖女,我怎么会有妖女妹妹?!安世哥哥,我们走!”
……
“他是来看珠娘的。”
身侧,传来了季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微微一怔,喃喃道:“他们……认得?”
季伦:“当然认得,他是孙坚的孙子,宗室之后,和如今的主公孙皓还算堂兄弟关系。
我:“那就算是王族成员了。既然他来,那对我们歌舞坊来说不是好事?就是有了王族的支持,你为何还要将珠娘送进宫呢?”
季伦坏笑:“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小丫头片子,你还不信。”
又喊我小丫头。
我怒了,说:“都说了,不准再喊我小丫头。”
季伦:“那喊你什么?丫头?”
我生气了,跟他严肃重申:“我有名,我叫青灵!柔娘起的。”
季伦摇了摇折扇,又停下:“要我说,你那么喜欢她给你起的名字?哎,我跟你说实话,这名字难听死了。”
我火了,脱口而出:“那要不你起?!”
说出口,才觉后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好像还要说什么,这时候,楼下喊了声:“现在有请珠姑娘献舞。”
“我下楼去了。”我跟他说声就下楼去。
我可没空再和那家伙贫嘴,这个舞很重要,它才是我这半个月辛苦排练的成果。
珠娘献舞,我吹笛伴奏。
舞台下,我郑重的从一个木盒中拿出玉笛。
这个玉笛是我有记忆来就随身带着之物。
和我遗失的记忆一样,我不知道我为何要将它带在身边。
事实上,那日的我身上无一值钱之物,除了这根玉笛。
它很漂亮,通体圆润,小巧玲珑。
根据柔娘的估价,它的价值不下百两银子。
可在我看来,就算价值连城又能怎么样呢,她的主人都还在飘零。唯一庆幸的是,我还能用它吹出好听的曲子。
拿起玉笛靠近唇边。
清新的旋律很快在大堂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