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深一层,说不定那昏君亦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炼丹的代价。
  “混你的帐!”莫卿怒不可遏,将唯一剩下的番僧也杀了。
  莫卿三人接着把集中营的女童全部释放。
  接下来要计划归航。据一名太监所述,海岛的西北面有一海湾,那艘航海巨舶目前停泊在海湾内,等候另一次的行动。船上的水手们皆被扣上脚镣,一个跟一个连在一起,以防他们开航偷走,只有在启航时方会获得释放。
  即使没有这巨舶,朝廷亦每两周用船运送物资,供岛上的人的需要。
  三人相视一眼,有了共识,带同太监和女童一起乘坐巨舶,返回开封。启航前,又把那面古怪的船旗解下来。
  此事关乎一国之君的声誉,玄墨不得不慎重考虑如何向天下人民交代。莫卿当然想将事件公诸于世,令那昏君名誉扫地,纵然惹起民愤,揭竿起义,亦在所不计,这次连张佩君也站在他的一方。但事关重大,玄墨疑恐此举会连累整个门派。
  巨舶上女童众多,太监成了打点起居的好帮手,这正是玄墨等人让他们上船的原因。可是,他们万料不到有太监把信鸽连其他物资一同搬上巨舶,并在其后的一晚偷偷把信鸽放走!
  巨舶徐徐靠岸。岸上早有大批厂卫和官兵等候。
  当然不是来迎接三位英雄凯旋回归。
  而是逮捕他们!
  朝廷下令,指一条没船旗的远洋巨舶正偷运百多名女童,怀疑事件与近期的女童失踪案有关,遂吩咐掌刑千户缉拿暴徒。
  老天!竟然出动到东厂的第二号人物,掌刑千户!水手是被迫的,女童是受害的,太监是无辜的,可怜的玄墨等人,惨被指为巨舶的负责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们纵有百口也难辩!
  大敌当前,三人施展浑身解数,全力杀出重围。但四周的官兵厂卫达百多人,而厂卫的武功又在官兵之上,是以短兵相接,三人急处下风,险象环生。
  原来还有弓箭手埋伏!
  “嗖”的一声,莫卿右胸中箭,攻势一窒,即时被四名官兵连环砍劈,溅起老高的血花。
  “莫卿!”洛雪一时分神,遭厂卫袭击得手,反而要莫卿负伤来抢救。一救之下,莫卿的伤势如雪上加霜。
  玄墨立刻促洛雪照顾莫卿,由他一夫当关。
  洛雪把莫卿挽到一角,小心放在地上,察看他的伤势。
  莫卿伤势极重,除身中开膛破腹的一箭外,左臂的下节亦几乎被砍掉,这一记重伤正是因抢救洛雪而换来的。试问洛雪看见了,怎不伤心欲绝呢?
  “我不行了~”莫卿仿有自知之明,颓然道。
  “不!莫卿不会有事的~”洛雪大摇其头否定,眼泪亦随这伤痛攻心的一刻越眶而下,迅速流了两行。
  嘴巴有点干涸的感觉,莫卿勉力环顾四周,若有所失:”酒?酒?四周都没有酒,死之前没有酒~”
  洛雪立即流着泪说:”我即刻去找一些酒给你~”
  “不必了~”莫卿忽然捉着洛雪的手,不让她离去,道:”洛雪,有一件事埋在我心多年,一直没机会说出,现在不说,日后没机会了~”
  洛雪眼睁睁的看着莫卿,还没有意会什么。
  大限当前,莫卿不得不鼓起愚勇,透露心声:”我…我其实很爱你的,但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这个醉酒鬼~”
  洛雪猛地一怔,眼似定珠,不懂反应。
  “在你的心内,只有莫卿~”莫卿苦涩道。
  洛雪又一怔,心事被一语道破。
  “唉!为何要到这一刻方有勇气说出来呢?喝那么多的酒,没一次可为我壮壮胆子的。唉!”莫卿懊悔不已,慨叹自己的愚昧。洛雪在不知如何面对的情况下,只好央求他不要多说话,以免影响伤势。但,不管莫卿说话不说话,血水已不受控制的从伤口挤出体外。
  “我死之前没有酒,但有你在旁,死而无…憾~”语毕,一伸腿就没了气。
  “莫卿!”
  这一声哀号,对奋战中的玄墨来说,仿如青天霹雳。
  敌众我寡,足以叫人方寸大乱。但玄墨临危不乱,全力祭起杀着。登时,剑气有若狂风暴雨激射,势道悍然,挡者披靡。可是,玄墨的虎口因用力过巨而爆裂,猛招到此为止。
  玄墨击退一众官兵后,随即跃前挽起洛雪,疾声道:”快走!”
  奈何洛雪正迷惘得不知所止,抱着莫卿的尸体不懂放手!即使走,亦要带同莫卿的尸体一起走!
  “没有这个时间了!”玄墨不敢有半点怠慢,使劲地拉走洛雪,留下莫卿的尸体。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一瞬间前,莫卿妹三人还好端端的在巨舶上,有说有笑,想不到一瞬间后,莫卿便要跟二人阴阳相隔。
  泪水没有一刻中止过,一直涔涔而下。若非莫卿临终透露了心声,洛雪未必会痛哭得这么厉害,淋漓无尽的哀伤,蚕蚀了全身,令她陷入理智崩溃的边缘。以前,每次哭泣的时候,莫卿总会走来抚慰她、开解她,逗她欢笑,一直不厌其烦,乐此不疲。
  昨晚是怎样度过的,洛雪毫无深刻的印象,印象中好像又哭了一遍,脸庞因泪痕而有点枯乾的感觉。迷惘中的思忆紊乱一片,当中有笑有泪。醒来后,要重新面对莫卿已死的事实,脑海内满是莫卿喝酒和酒醉酒醒的神态,令她不禁又痛哭起来。
  身上的伤口已包扎好,显然是玄墨昨晚在她入睡后,悄悄替她包扎的。
  “现在怎么办?”洛雪茫然问。
  “先去求灵药,看还能不能救活莫卿。”玄墨颓然道,其样子憔悴得很,昨晚显然也不好过。
  没料到掌刑千户竟连一条尸骸也不放过,将石莫卿倒吊在楼阁上暴晒。此举的用意再简单不过,是要引出漏网之鱼。
  明知道是陷井,玄墨当然不会愚蠢的送羊入虎口。偏偏洛雪意气用事,直言非抢回尸体不可。有见及此,玄墨只好解释:”我们一旦现身,便会中计。”
  “莫卿为救我而死,我不能留下他的尸体不顾而去!”
  “阎王要人三更死,不可留活至五更。时也命也,师弟的死与你无关,你别替自己找借口了。”
  “我们三位一体,这句话是你亲自说过的!”洛雪哀怨道。
  玄墨顿觉洛雪蛮不说理,遂以教训的口吻道:”总之听玄墨吩咐,放弃这念头,明早起程返华山!”
  洛雪顿觉玄墨无情无义,忽然对他怨恨透。翌日,更自把自为,单人匹马跑去抢救莫卿的尸体!
  当玄墨赶到现场,洛雪已被厂卫重重包围,形势危急,险象环生。玄墨飞身杀入战阵,从左至右来一次一旋斩,四名厂卫同告中招;又从右至左来另一次一旋斩,三名厂卫又应声披靡。
  与此同时,左肩一阵灼痛,一大片肉已被削去。回头一看,赫见面目狰狞的掌刑千户,正伸出舌头轻舔右手上的一块肉,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掌刑千户的右手,匪夷所思。手指上套着尖锐的趾梢,使之较一般人的手指长二寸许,加上掌心与手背皆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掌刑千户的右手就仿如一只坚不能破、锐不可挡的利爪,近战时作出勾抓、撩啄等爪法。
  好灵活的兵器!出手崩打,回手抓拿,在挡架兵器的同时,亦勇于抓拿对方的手腕、肌腱间隙、骨连接间隙及穴位要害,以图沾衣号脉,分筋错骨。
  短兵相接,高下立判,玄墨顿觉处处受制,节节败退。
  洛雪见状,欲来助玄墨一臂之力,奈何受厂卫围攻,自顾不暇。
  爪劲疾吐,节节贯穿。转眼间,玄墨连青钢剑也失掉,身上亦添了好几道伤痕,形势岌岌可危。
  犹幸石莫卿在天之灵庇佑,吊着尸体的竿子不胜负荷,开始”哗啦哗啦”的折曲。突然,”啪”的一声,尸体连着大半节竿子一同掉下来。
  喔!正好掉在掌刑千户的头上!
  千钧一发间,玄墨得机抽身后撤,一幌身来到洛雪面前,助她解围,与她一起脱身。
  “呜!”掌刑千户不甘于功亏一篑,归咎于石莫卿的尸体好管闲事,悻然将尸体抓得粉碎。然而,跟玄墨拆了三十多招,掌刑千户已看出他师承那一门那一派。
  看来,掌刑千户要找出当事人去为此事祭旗,不会太困难。
  全件事由玄墨妹三人闯荡江湖,在南京城识破番僧的阴谋而开始,辗转下由开封市追查到处女岛。满以为英雄大义,维扬武道,殊不知英雄无路,如丧家犬。
  洛雪怅触伤怀,不禁放声悲哭,哭声较前几次更凄楚,是因为抢不到莫卿玄墨的尸体而痛心?是因为不听镇麟玄墨的劝告而悔疚?姑勿论什么因由,总之自从莫卿死了,她就变得这么软弱。
  玄墨被洛雪的哭声弄得不耐烦,不好气地说:”别哭了!”
  洛雪扬头看玄墨,哭诉负气话:”是我不好,不听玄墨的劝告。抢不到莫卿玄墨的尸体,还要连累玄墨受伤。死的人应该是我──”
  “别说了!”玄墨大声截道,极表不满:”莫卿即使死了,也用自己的躯体救了我们,你哭成这样子,莫卿泉下有知,怎能安息?”
  这句话起了点作用,洛雪开始收声,吞下泪水,颓然道:”玄墨,我跟你去华山好了。”
  “英雄无路,只怕我们会──”玄墨迷惘道。他并非信口开河,而是他意识到自己的武功门路已给掌刑千户识破,华山派要被逼卷入漩涡。然而,华山派在武林中属名门大派,掌刑千户可有胆量与武林人士为敌,实属疑问。但若然掌刑千户是奉圣旨而诛灭华山派,那么,各大门派便难以有插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