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沈从戎还没完全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被束缚得发胀发疼的部位猛地一轻,熟悉的触感又回到了手脚上——束缚竟然被尽数解开了。
  “你可以走了。”
  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毛躁着头发,一边大咧咧地打着哈欠,一边将房门打开,往外摆了摆手:“请吧。”
  沈从戎满脸写着“懵”,整个人看起来呆傻了一般,被男人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傻了你?还不走,想等着我请你吃早饭呐?”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沈从戎哑着嗓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难听极了,左右望了望,将男人喝了一半放在桌上的矿泉水瓶握在手里,拧开瓶盖,在男人惊愕的眼神中一仰脖,几秒就喝了个精光。
  “呼……”他喘着气,将喝空的塑料瓶放回原处,皱眉道:“连口水都不让喝,没人性。”
  男人显然是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了。但很快,他又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厉声道:“水也喝了,还不快走?”
  “你们到底是……”沈从戎的话刚问出口,就被男人不耐烦地抓住胳膊,一路拖着到了大门外,往外一丢,沈从戎踉跄着窜出几步,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一回头,大门已经“砰”的一声严严实实地关上,他张了张口,盯着那紧闭的门扇看了许久,知道自己再敲门也是无用,保命为上,转过身,顶着令人炫目的阳光寻路而去。
  一摸身上,沈从戎才发现自己的手机、钱包竟然还在口袋里,丝毫没有被动过的迹象,心中的疑云一时半会儿还驱散不去。
  很快,他就找到了大路,拦了辆的士就往医院而去。
  撇开这莫名其妙的绑架不谈,当务之急,他必须确定父母的安危。
  沈从戎坐在的士上,两只手来回交替着抚摸各自手腕上被绑缚了很久而显得极深的印痕,回想着几十个小时前,回到医院后发生的一切,还是有些恍惚。
  几十个小时前。
  被“深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私情”这样的事实打击得近乎陷入癫狂的沈从戎,等到呼吸和情绪都平静下来时,才撩起眼皮往四周一看,周围的人早已走了个干净,两个女人也已经不见踪影。
  愣了半天,他才急急地从地上爬起来,向值班柜台后面的护士询问梅馨芮的去向。
  意图殴打女人的行为显然已经被护士看在了眼里,尽管他口气谦和、态度诚恳,还是被护士冷冰冰的眼风从头扫到了脚:“早就走了。”
  “走了?从哪个门……”
  “我是护士,不是跟班,我怎么会注意到她从哪里走的?”连他英俊的相貌都彻底买不了账,护士的口气极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问话。
  忍着心中的郁气,沈从戎硬着头皮稍稍退开,一抖腕表,才发现居然已经快要凌晨四点了。本应当是浑浊的脑子陡然变得清醒,他按捺住心下想要立刻去找女人的冲动,走到父母的病区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匆匆向值班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中毒?!”沈从戎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结论,但看着医生布满血丝的双眼里严肃的意味不似作伪,顿时觉得从嘴唇到喉咙都干渴得难受。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能确定我母亲是中的哪种毒么?”
  “从未见过。”医生摇了摇头:“我判断,她应该已经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器官倒是没有出现太明显的病变,但她的大脑区域和心脏的检查结果都不容乐观。”
  “你的意思是,有人一直在给她下毒?”
  医生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我不清楚,已经去做分析了,还不清楚毒物的成分,无法判断毒素是来自于食物还是药物。”他揉了揉眉心,把一大摞纸往沈从戎面前一塞:“现在沈夫人已经深度昏迷,只能先暂时用一些常规手段控制她的情况,如果要根治,还是要拔除毒素才行。”
  沈从戎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看着面前一大堆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报告、数据、表格,手足无措的虚弱感又一次击中了他——在这之前,还只有梅馨芮会让他感觉自己不是180多公分的成年男人,而是个尚未成长的孩童,而现在,他又体会到了。
  “那我父亲呢?他是不是也是这个问题?!”沈从戎突然想起另一间病房里还未清醒的父亲,疾声问道。
  “应该不是。他们的症状并没有相似之处。”医生肯定地回答。
  沈从戎有些庆幸,又有些恐惧。
  到底是谁……是针对母亲一个人下的手?还是父母的哪些生活习惯没有交叉,所以父亲逃过一劫?
  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难道真的如母亲所说……是报应?!
  沈从戎不禁甩了甩头。
  他宁愿相信是母亲被毒物侵害得太深,连理智都已经失去,才会说出那样疯狂的话。
  从小他就知道,父亲一直是别人口中的“闲散大校”,脾气好不说,对上对下都是客客气气的。虽然这几年,他变得古怪了些,也许是从军部沾染来的坏习气,也许是身居上位久了难免多了些官僚气息,抑或是两个久居国外不成器的哥哥让他有些郁结,他的脾气才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有时候看着还有些吓人。但他对自己始终是疼宠的,几乎是有求必应,特别是当自己的母亲被别人当做“小三”议论得极为难听时,他将母亲扶了正,其他人就算再有些酸话,也不敢明里暗里说到母亲面前。
  一个念头从烦乱的思绪中浮现,沈从戎的眉又蹙得紧紧的。
  难道……会是那个女人?
  心下一痛,沈从戎烦躁地站起身,沿着走廊踱着步子,有些恼恨自己仍然被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牵动着情绪。
  他强迫自己去回想关于女人的点滴,试图找出可能和女人相关的蛛丝马迹。
  毕竟在梅馨芮的事情上,父亲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
  他是在一次小型酒会上结识的女人。
  那天晚上灯红酒绿,不到六点就开始晚宴,八点钟长辈们就离席了,留下他们这些小辈们把小宴会厅当成了夜店,叫来了酒水就开玩。
  年纪最小的他却因着父亲对前后两任妻子都格外尽心的缘故,冷眼看着那些男男女女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喝了两杯酒就把领口散了散,起身要走。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倩影穿过烟雾缭绕、五光十色的灯影,钻进了他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