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戎转过身,走出去带上了门,往病房的方向走出了两步,拐过拐角,将自己的身体无力地靠在了墙上。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上半身,他只感觉鞋底滑得厉害,难听的“吱嘎”声响过,人已经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尾椎骨传来难言的痛感。他索性不再挣扎着站起,微微挪了挪角度让自己被震得发麻的臀部好受一些,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眼泪似乎有流出来的冲动,但他忍住了。爱人的背叛、父母亲相继倒下、自己孤单到没有人安慰,沈从戎不明白自己、沈家究竟做错了什么,居然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他突然想起了远在国外的两个兄长。
  要不要联系他们……
  沈从戎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两个兄长的手机号一上一下在眼前闪动。他的手指轻颤着,在两个名字上下来回扫动,思考了许久,还是按下了沈从业的号码。
  嘟嘟……嘟嘟……
  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沈从戎屏着呼吸听着“嘟嘟”声响了许久,始终没有人接听。
  沈从戎“啧”了一声,不死心地又拨了两次,还是无人接听。
  无奈之下,他又将手指停在沈从简的号码上,盯着看了一会儿,模模糊糊地想着“和G国是不是有时差……”。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恨不能轻甩自己一个巴掌,手指上用力,点中了那个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沈从戎将手机扔回口袋里,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来。
  既然谁都靠不上,那就靠自己吧。
  他大步向母亲的病房走去,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此时的他,浑然不知自己心爱的女人差点被人伤害,已经被另一个男人救走的事实。
  本以为自己根本无法合眼休息,但白色的床单看上去极适合休憩,沈从戎在母亲床边木木地坐了一会儿,就在单调的仪器机械声中,趴伏在床边沉沉睡去。
  他是被一阵忽远忽近的嘈杂人声吵醒的。
  从昏沉的梦境中突然惊醒的沈从戎,第一反应就是抓住了母亲的手,看向了床头复杂的医疗器械。
  母亲还苍白着脸昏迷着,机器没有发出任何预示着警戒的噪音,沈从戎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揉着太阳穴,放松了身体。
  嘈杂的人声还在继续,而且大有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趋势。沈从戎皱起眉,站起身,将自己外套微皱的下摆拍了拍,朝门外走去。
  一到门口,他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得有些发愣。
  “怎么回事?”
  父亲的病房门大开着,紧闭着双眼的父亲躺在病床上,有两个人正小心地把他往推床上搬,而警卫员正以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和医生及护士对峙着,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医生因为被激怒而一起一伏的胸膛上。
  见沈从戎突然冒头,警卫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两个人搬动中年男人的动作未停,沈从戎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没有注意到警卫员微变的神色。
  “大校的情况一直都很稳定,只是还没找出致他昏迷的原因,你们说转院就转院,要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医生一转头看到了沈从戎,脸上的神色变得严厉:“沈先生,这是你的意思?”
  沈从戎望向警卫员,后者的表情一瞬变得诡异,又很快镇定下来,回答道:“不,这是军部的意思。刚才军部传来消息,这次大校和萧将军的事情绝不是意外,为了避免被再次一网打尽,必须将大校从这里秘密转移出去,和萧将军他们分开。”
  医生做出阻拦姿势的双臂放下了。这个理由显然说得通。
  但沈从戎还是疑惑地蹙起眉。
  “那应该先通知我,为什么我事先一点都不知情?还有,你刚才和医生说话的声音可一点都不低,你管这叫秘密转移?”
  医生也恍然大悟,转过脸看向警卫员,抱起了手臂。
  在两双眼睛的瞪视下,警卫员的后背有冷汗滑落,但他还是扛住了压力,用坚定的口吻道:“我的态度不对,我道歉。但事出突然,我一时没考虑周全,沈少,见谅。但是现在必须走,如果您不放心,可以跟着我的车一起过去。”
  “那我母亲呢?”
  沈从戎问道,警卫员却摇了摇头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只转移沈大校一个人。”
  沈从戎目瞪口呆。但他一时想不出如何求证这所谓的军部密令,赤手空拳的他也做不出任何强迫的行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警卫员微微欠身,冲好不容易将沈大校搬到推床上的两人打了个手势,三人匆匆地向着门外而去了。
  沈从戎甚至只看到父亲紧闭着双眼的模样,连触碰都没能做到。
  沈从戎在原地站了许久,又到父亲待过的病房里摸了摸,转了转,看着丢得满地都是、尚未来得及收拾的各种东西,心中被压抑住的无助感又浮上了心头。
  他的眼神无意识地在病房里打着转,突然在墙上的一点红上面停住了。
  病房里几乎都是白的,帘子是浅蓝的,那一点微红就显得格外突兀。
  沈从戎走过去,鼻翼翕动了两下,确定不是血了以后,伸出手指,轻轻地触了触那看似有些黏腻的红色。
  指尖沾染上了少许,凑到眼前一看,再一闻,沈从戎微微蹙眉——
  这是……口红?
  很像……
  为什么会有口红出现在这里?
  沈从戎环视着房间,有些荒谬地希望会看到某个女人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大大方方地承认口红是属于自己的。
  但空气里始终一片寂静。他用手掌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脑门,无奈地自嘲着,却被自己的下一个想法惊住了。
  难道梅馨芮……竟是在父亲的病床前和别的男人偷情?
  这个想法如雨后清脆的竹叶“嚓嚓”生长着,将他浑浊一片的脑海涤荡得越发清明。他的心如擂鼓一般,一下一下跳得极重,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想靠谱得惊人。
  父亲无知无觉,她的身份特殊,只要支开警卫员,锁上门,这里就是绝佳的偷情地了。